<p>第十八章江湖游侠
临近中秋时节,居然收到胤禛的一封信,送信的人看着眼生,也不是那几位熟悉的阿哥手下。我有意无意地问那个信差,才知道是马齐的随从。马齐我见过两次,如欣省亲的时候我陪着她回去过,怎么他的随从会替胤禛给我送信?不想那么多,高高兴兴地打开情书,整齐而熟悉的字展现在我眼前:"如不测,勿妄动。"
一张白纸上就六个字,本以为收的是情书,却是一封示警信。热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居然让胤禛如此急切地来信警告我,甚至连送信的都不是他的人,被监视了?还是被软禁了?
我的毛笔字还是写得很不堪的,只好拿出神甫送的羽毛笔,写道:"周遭风雨城如斗,凄怆江潭柳,昔时曾此见依依,争遣如今憔悴不成丝。等闲历了沧桑劫,枫叶明于血,欲怜画笔太缠绵,妆点山容水色似当年。"好在我的硬笔字还能看,封好后让信差给送走了。
我开始不安起来,根本坐不住,我想去探听消息,但是胤禛写的"勿妄动"提醒我不可以在去那些阿哥府上。这年头消息传播得最快的是茶馆,很多生下来就吃着皇粮的旗人就爱上那里八卦一番。和海棠换了一身男装,直奔茶楼而去。
上次来是坐在雅间,这次来特意坐在大堂里,叫了两碗龙井,竖起耳朵听旁人聊天。可惜,听来听去无非是谁家的蝈蝈最善斗,谁家的鸟儿会唱歌,也有什么京城名妓、才子佳人一类的,就是没有我想听的消息。
刚要走,只听见有人在议论前些日子被杀的朱三太子。转过头去一看,只见一个颇有几分痞相的人在高谈阔论:"我还当那朱三太子是什么人呢,仔细一瞧,就是一个七十多岁的糟老头子,浑身上下直哆嗦,哪里还有什么前明太子的样子啊。监斩官一撂签牌,就尿了裤子。这明朝出了这么个太子难怪也要亡了……"
"哼!"一个不大的声音从耳旁传来过来,我一侧头,看见我邻桌的一个二十四五岁岁的青年,容貌很文秀,也可以说是柔美,像是南方人,眉目间却带着几分气宇轩昂。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年约六十的老者,老人虽然年纪大,脸上岁月痕迹颇重,但目光炯炯,英华内敛。
我接着听那人道:"他们家大大小小都跪了一地,一律咔嚓。"随即又有一个类似人物接口道:"可不是吗,这等反贼就是要明正典刑,全部都一律得斩草除根,省得他们汉人老折腾。,这天下早就易主了,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也得让他们明白明白。"我听到这里,脸上也不由得有些变色,我也是汉人,面对着如此直白的强势不由得心里一寒。
隔桌的年轻人猛地站了起来,旁边的老者立刻把他按下了。那位聊得正兴起的旗人端起茶碗正要喝茶,突然哗啦一声,茶碗碎了,滚烫的茶水溅得他直跳起来:"掌柜的,你这茶碗有问题啊!"掌柜的立马跑了过来,一路点头哈腰作揖赔礼,说道:"爷,您多担待,今儿茶钱就算我的。"那个人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出门槛时突然又摔了一跤,周围人顿时一片哈哈大笑。我却看出其中的猫腻来了,茶碗破碎,临门摔跤,都是我旁边这位年轻人搞的鬼,尤其是那人出门时,我很明显地看到年轻人的手一动。难道真这有暗器这门功夫?此趟出门还是有很大收获的,至少大开眼界,看到了所谓的武林高手。
我不禁多看了年轻人几眼,显然他也注意到我了,偶然也会朝我这里张望,我对着他微笑颔首示意。我只想看热闹,没想管闲事,虽然那个旗人的话也让我很不舒服,但我还不至于义愤到要去和他理论一番。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倒是有几分本事,让这无赖吃了个哑巴亏。
我和海棠结账刚出门,却被那位年轻人给叫住了:"这位公子,留步。"我差点没反应过来,转过身去,问道:"这位兄台,有何见教?"年轻人打量着我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请跟我来。"我一笑,看来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不知道我怎么会惹上这个麻烦,不过心里还是很好奇,怎么也得见识一下武林高手才是。我嘱咐海棠先回家去,跟着这位年轻人和老者换了一处茶楼,进了雅间。
三人坐下后,年轻人向我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姓唐,草字雅逊。"指着老者说:"这是家叔,唐英。"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拱手,说道:"敝姓陈,草字止善。不知唐公子有何见教?"这不是我胡吹,我这个字是外公送给我的,希望我能做到止于至善。
唐雅逊笑道:"开门见山,适才看见陈公子面露不悦,想必也是不满那旗人的言行。"我一蹙眉:"那又如何,但凡是有点血性的汉人听闻此般视汉人如同牲畜的言辞,此言,不悦是自然的。否则便是天生的奴才,这世上又有谁是天生的奴才?"这半文不白的话说起来好累啊。唐雅逊点头,却又叹道:"可惜茶楼内汉人虽多,却鲜有人愤怒,也多半成了满人的奴才。"
我感慨地回答道:"满人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逼着汉人剃发易服,加上《明史》案等文字狱牵连下来,汉人的血性恐怕早也消失磨得差不多了吧。。这世人也就剩了奴才和想当奴才的人。"唐雅逊哼了一声:"这是京城,自然甘当奴才的人多。如同公子适才所言,想当奴才的人更是居多。尤其是文人,多半媚骨,向着清廷一味拍马。"
我听他口音倒是有几分熟悉:"二位是江南人?"唐雅逊说道:"苏州。"我外公也是苏州人。我笑着用苏白说道:"介末真正巧哉,我也是苏州人。"唐雅逊一愣:"陈公子京片子倒也流利,听不出是苏州人。"
"我离开苏州很多年了,一直居住在北京。"终于放弃了拽文的用词,真舒服。唐雅逊说道:"原来如此,我也是在外多年不曾回故乡,乡音俱改啊。"接着又是话锋一转,"听陈公子谈吐,可是读书人?"我摇头:"读书倒是曾读书,但也是随便念念看看,。四书五经也只是略微翻看,孔孟之道与我缘分尚浅。苏州也是才子之乡,看唐公子像是个读书人,可有功名在身?"听到这话,唐雅逊的脸上显然露出一丝不屑:"只有甘为人之奴,才会去考那科举。出将入相也得要看是什么人坐在上面,对着满酋高呼英明,这等无耻下作之事,旁人做得来,我是做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