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军营里现有一个倾国倾城的李师师,却也并非所有人都被她迷倒。这会子倒有人栽在小家碧玉面前了。
随口问那传令的小喽啰:“争的那个美人儿是哪家的,这么讨人喜欢?”
那小喽啰哪里知道,满目憧憬地答:“听说是天香馆里的红倌儿,不仅漂亮,人还有脾气。那姑娘也会点拳脚,说武功胜过她的,才能进她的房!这不,韩大哥和史大哥就……那个,咣当、咚咚、嘿嘿……”
潘小园扑哧一笑。这位红颜祸水还挺有个性,以为自己是谁,柳如是还是陈圆圆,王朝云还是梁红玉?
等等……
“那红倌人,姓……姓什么,知道么?”
小喽啰笑道:“听说是姓梁。叫啥不知道。”
潘小园一怔好久。第一反应居然是……
史大少爷命运多舛,这次估计又要失恋了。
把那小喽啰叫回来,一狠心,刷刷批了另一张单子。
“这些钱,拿去给那梁姑娘赎身,让她自己比武招亲去。要是有人开赌,给我押老韩。”
却并非所有人都要整装北上。李师师并未跟着大军调动,而是在明教“地陪”的陪伴下,抽空游览了姑苏城。玉芝观、寒山寺、西施馆、乌鹊河;时下正值初春时节,太湖上断桥残雪,水波不兴,黄鹂嫩柳,云轻似染,霞烂堪摘,醉人心魄。
细鹊画舫里,花桥水阁头,李师师轻叹:“若得终老于此,此生夫复何求!”
她随身带了多年积攒的金珠宝贝,样样都是稀世奇珍。随便卖掉几两几钱的分量,就足够买下苏州城里最好的园林,供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回到润州军营,大大方方地向潘小园和方金芝告辞:“往后师师便住在苏州。我只要隐姓埋名,想来也不会有太多人认得我。你们大伙闯荡江湖累了,便来苏州,师师给你们抚琴煎茶。”
活到二十七岁,终于头一次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李师师的眼中藏不住激动向往,浅笑出声。
又转眼笑问身边的第三位小娘子:“你也要随军北上了?路途辛苦,恐不是咱们寻常女人家能承受的。”
梁红玉明眸皓齿,平眉星目,虽远不及李师师的容色,却因着新婚燕尔之喜,整个人笼着一层彩霞般的光晕。一张瓜子脸温柔可亲,看似卖笑女郎的慵懒缱绻,偶尔眼中却亮出酷似孙二娘顾大嫂的神色来。
据懂行的人悄悄说,这娘子的武功造诣,也不亚于孙二娘顾大嫂。至于为什么流落教坊,没人敢乱揭她伤疤的问。
梁红玉认认真真朝李师师一个万福:“姐姐多虑。小妹原也是军户出身,吃苦惯了。”
她是京口教坊人物,东京李师师名满天下,对她来说,就相当于一位资深前辈、职业榜样。因此即便现在脱了籍,见到李师师真人,仍然尊敬有加。
方金芝在江南的声望摆在这儿,梁红玉自然也不敢轻慢。又知旁边这位潘六娘是出钱赎了她的,便也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潘小园十分不好意思。
她可不敢说,因着开赌时押了老韩,已经把梁娘子的身价全都赢回来了,自己也没亏。
而且更让她过意不去的是,韩世忠对她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原本不屑一顾,现在却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见了她十分客气,笑眯眯的嘘寒问暖。
“大妹子,冷不?”
“大妹子,走得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