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她在东京的发展前途。
再往远了说,她是来给梁山建立暗桩的。既要隐姓埋名,又要争取打入上流社会,探听朝廷“剿匪”的风向。任重而道远,初始团队只有八个人,起始资金只有一千贯,怕是还不够在刚才那个白矾楼包一夜场的。
更别提……偷眼看看武松,两人身上还有个不能多说的重担。宋金之盟,江湖密信,周老先生的嘱托。
心里一平静,再看周围的市井风情,就显得没那么吸引人,多了些置身事外的冷静。
此时骡车沿马行街往北,过了大内,街上便又多了不少乱象:抱大腿的乞丐神出鬼没,年轻妇人蓬头垢面,抱着小孩跪在十字路口,逢人便磕头,面前一张写满辛酸故事的纸,上面压着个小破碗,碗里寥寥几个钱;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伙子,刚刚被从大宅院门口打出来,倒在街上哭闹撒泼,一堆人围着看。
街角的“望火楼”——相当于巡逻警戒的消防局——此时空无一人,楼里胡乱堆着水缸水盆。
李庆家幞头店门口,让几个明显是混混泼皮的汉子围住,其中一个手伸出来,大约是在讨保护费;而街道另一边,几个无所事事的巡逻士兵对此视而不见,反而围在一起非法赌钱,军容不整,丑态百出。听到骡车驶过的声音,几个兵卒抬头一看,见车上坐着个俏丽小妇人,面前没遮没挡的,都是眼睛一亮,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其中一个吹了声口哨。
武松轻轻瞪了一眼过去,几人才噤声,嘻嘻笑着围在一起,不知讨论什么。
潘小园也连忙低头,把脸藏在武松肩膀后面,不敢肆意乱看了。
此时的东京城,人口超过百万,八方争凑,万国咸通。极端的繁荣表象下面,是贪腐、懒散和懈怠。纸醉金迷的幻象,犹如一个富贵织就的巨大泡沫,将所有人温柔地包裹在当中,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她正出神,车子一震,听那车夫笑道:“到啦,官人请,娘子请!”
另一个乘客早就付钱走了。武松将潘小园扶下来,左右一看,只见面前一座朱红色巨大城门,连着两层瓮城,华丽壮美。
不禁皱眉:“这……不是旧封丘门啊。这不是旧酸枣门?”
那车夫没想到外地人居然认路,一怔,随即嬉皮笑脸:“官人恕罪,小人的车儿就是到旧酸枣门的。这儿离旧封丘门也不远,一里路光景,你们走走就到了。”
这是被涮了?
武松脸一沉:“说好了去旧封丘门,你休要说话不算话!”
那车夫腰一梗,冷笑道:“客人这是什么话!小人本来是旧酸枣门外菜园子里运菜的,好心捎几个乘客,到哪儿算哪儿!有跟小人争的工夫儿,你们都能走过去了!”
他不解释还好,武松最讨厌这种偷奸耍滑,冷冷道:“钱拿回来!”
那车夫笑道:“哟,五十文钱,客人也心疼啊?咱东京城里人都知道,搭小人这种车,不过是图个便宜,要是嫌小人的车不好,何不去雇轿子雇毛驴?小人的车也赶了,路也走了,还给娘子讲解路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客人恁般奢遮,难道还出不起五十文……”
潘小园眼见武松要毛,连忙拉他袖子,轻声说:“算了,不在这儿浪费时间。”
她看到附近几个赶车的也有过来凑热闹的趋势。都是一伙人,真要争起来,总不会干看着。
武松当然也知道低调行事,不能乱生气,哼了一声,忿忿地道:“我上次来东京时,没见过你们这样的!”
潘小园低声提醒他:“上次你来,穿的是公服,谁敢骗你?”转头对那车夫说:“行啦,大哥是会做生意的,回去的路上可得小心,别翻车,别丢钱!”
武松阴着脸走两步,终究是气不过,转回来,劈手夺过那车夫手里的钱袋,朝车辕上面用力一拍,那钱袋陷进两根木头中间,卡住了。
那车夫才反应过来,叫道:“你……”
武松哈哈一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