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没什么,但眼下思绪回到阳谷县那会子,全身好像套上了无形的茧,突然又觉得一切都很不应该。
于是他放手,规规矩矩离远了点,几乎是敷衍地跟她说:“我知道。”
虽然直到她眼下不管是于法理上还是事实上,都和他那可怜大哥没什么瓜葛,但眼下旧案重提,尤其是亲眼看到她和武大那张“结婚登记”,他简直想他娘的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那风光霁月的“婚书”,也让他彻底理解了她那奇怪的恐婚倾向。天知道她将这伤口藏得多深,过去,顾虑他的感受,一直未曾跟他明言。
那也随她去吧,那公孙老道不是说什么,无为而治,不能强求么?
往事看似如烟,却从未彻底消失过。
在放任和自律间反复游走,稍不小心,就变得脆弱。
先不想这些。他决定等回山之后,找萧秀才聊聊。不能找吴用,那人跟宋大哥穿一条裤子。
气氛沉闷了许久,才听她陪着小心,问:“所以……能不能先让我去……嗯,跟那些人说说话?”
问问那知县,当年到底收了西门庆多少钱;问问王婆,人人叫她干娘,她却为什么把自己当成随时能够出卖的粉头;问问那姚二嫂,为什么要对一个无冤无仇的女人阴阳怪气、落井下石;当然,问问贞姐的爹,把他亲闺女卖到丽春院那天,为什么居然还笑得出来。
对了,如果有人知道西门庆到底去了东京何处,也不妨使些手段问出来,免得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大海捞针。
尽管在梁山上的时日已经超过了阳谷县,从那个被报复贱卖的丫环变成了能使唤小弟的黑道大姐,但有些最初的记忆,哪是能轻易抹平的。
武松不自觉地立刻点头,眉头间闪着些愧色,直到她转过身,撩起帘子出了帐,目光跟在她背后,被落下的帘子隔开。
片刻之后,却听到外面“啊——”的长声尖叫,正是潘小园的声音,几乎撕破了音,带着哭腔,“不要——”
武松全身一震,抄起刀奔了出去,看到眼前一幕,全身如堕冰窖。
那一串跪着的人,此刻已经七倒八歪的横尸于地。几个小衙役倒在血泊里,知县身首分离,赵老爷子脑瓜被劈成两半,鲜血狂喷;夏提刑胸口一个大血窟窿;狮子楼老板脑浆流了一地;姚二嫂连同她怀里抱的男孩,已经成了两截四块,血流满地。李逵提起板斧,哈哈大笑,不紧不慢地砍掉了王婆那颗花白的头,朝胸口踹一脚,尸体慢慢倒下去。
屠杀只用了片刻工夫。方才他和潘小园两人在帐子里默默相对,各想心事,他竟是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一瞬间的异动。
旁边的小喽啰见黑旋风行凶,纵然有那不忍的,谁敢多说一句话?
而她潘小园在干什么?理智全没了,一面干呕着,一面疯跑,朝李逵大喊:“别杀……”
李逵板斧一挥,喝道:“滚开!别妨了老爷的兴致!”
武松腾身几个纵跃,赶上去,三分力,直接将潘小园推出两丈远,手里的刀直接迎上板斧,当的一声巨响,接口处迸出几丝火星。紧接着手上一轻,李逵的蛮力对上他十分的怒气,那腰刀是寻常之物,竟立刻断了。
武松紧攥着半截断刀,眼睛血红,吼道:“李逵!你干什么杀人!”
李逵倒是显得天真无辜,笑道:“兄弟手痒,见你迟迟不动手,帮你一把,放心,俺只是让俺着板斧发发市,功劳不抢你的……”
武松牙齿咬得格格响,“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你也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