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便不被聆听,不被注视。游走在密集的鲨群中像是一个孤独的隐士。
快看看我呀!我在这里呀!
他并不知道是自己声带的问题,使他变成了一个异类,他还在精心地编创曲调,试图以此引来注意。但是在多次歌唱之后,他学会了沉默。
沉默是无言的海水,静谧的流淌。
这冰冷的海水滑过他的脊背,又被坚硬三角背鳍划破。
他成为了第一条饲养宠物的鲨鱼,他饲养海虾、海马、螺壳类,他对它们说话,但它们没有谁能理解。就这样,他穿行在整个海域,无人聆听。不会有鲨问他今天猎到多少吨猎物,也不会有鲨问他今年已经换了几次牙齿。
他盾鳞下的皮肤会分泌出一种极酸的物质,每当他在某处停滞的时间过久,周身的海水就会逐渐变酸,任何生物都不愿在他身边久留,哪怕是只会随着海浪漂浮着它无知无觉的触角的海带,也不愿意在他身边生长。
他最好不停地游,不停地游。
他不停地游到新的地方,用凶猛的爪牙和强有力的尾巴占据新的海域,但却感到是被放逐。
03
在阳光下闪耀着黄金白银光芒的婚船佩戴着喜气洋洋的红色绸缎。三角形的船头破开碧玉似的海浪,将洁白的浪花都撞碎了。蓝得无边无际的天空中细细碎碎的成片的云,就像镀了金黄的鱼苗群。她站在宽大的船舷边,腰间的缎带比海风更张扬。她向后仰望诸天,诸天是蓝色。
那一年那个时节,海像天,天像海。
整座船都在庆贺着她与国王新婚的喜事,她却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孤独。国王的情夫羞辱她的时候,她并没有不快乐。她在心里给自己讲很多很多故事,她给自己讲一个海里的公主的故事,讲完之后就从船舷上跳了下去。
海水比她想象中的更冷,尽管现在是夏季;但是死却比她想象中的舒服的多,有一股暖洋洋的味道。她从微醺的海风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沙滩上。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她从船舷上跳入海中的那一刻,并不知道自己怎么漂流到这座荒无人烟的岛屿上。海水哗哗地往上涌,有的撞在沙滩边的礁岩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一定是美人鱼公主救了我!”
她给自己打气,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寻找美人鱼,但是一想到可能只是被海浪冲到这座岛屿上,可能要倒霉得活不下去再去死一遍,她不免沮丧起来,任由冰凉的海水冲刷着她的脚背。这份沮丧一直持续到她注意到一块黑色的礁石后有隐约的晃动。
“……是美人鱼公主吗?”她抱着裙摆,向海中跨步。从那漆黑的礁岩后露出了一张苍白而咸湿的面孔,他有一头湿漉漉的靛青长发,眼珠子又大又黑,几乎挤走了所有眼白,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有些麻木。他看起来就像一座蜡像,一动不动地注视(或者观察?)着她,只有苍白的脖颈边的鳃裂小心地开启一点,又闭拢。
他的身体大部分都躲藏在礁石之后,只露出头部和一点肩膀,但是她坚信他一定是一位人鱼王子!就像童话里那样,他将她救出来,送到了小岛上,但是因为害怕自己人鱼的身份被识破,于是在救人之后就躲了起来。
想到这里,她灿烂地笑起来,冲他大声喊道:
“谢谢你——!”
他乌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那张濡湿而苍白的脸依然是面无表情。但是他在观察她一会后,模仿她牵扯起两颊生硬的肌肉,冲她咧开嘴,无声地作出大弧度的笑的表情——
随着那薄而浅的唇的弯曲拉扯,两排锥状的锐齿露出来,在阳光下闪出雪白的亮光。
“……啊!”
她吓得惊叫起来。
他“嗖”地缩回头,躲到了礁石后。然后露出一只眼睛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