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七八日的修整,缪星楚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了钦州疫区的救治中,不过这一回有沈镜安时刻盯着她,她也不能过度劳累,不然他就要吹胡子瞪眼睛一通了。
钦州疫病得到好转,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们这些大夫也都准备收拾行李回京城了。
今晚,缪星楚支着头在整理关于此次疫病的情况及其用药,便将她在疫区中学到的用到的经验通通记录下来,来这一趟,还和极为医术绝佳的大夫交流共事,她学到了许多。
夜有些深了,青然端着茶走了过来,“夫人,您该歇息了。”
有些困乏地眨了眨眼睛,缓解疲累的眼睛,她支着下颌,呆呆地坐着,有些恍惚,烛光打照在她侧脸上,晕出柔和细腻的光来,细小的绒毛纤细,鸦羽睫毛根根分明。
好一会,她才如梦初醒,“知道了。”
说着,便伸了一个拦腰,想要站起身来,不料给一个声音吓到,又坐在了椅子上,她眼神警惕地看向了外头。
夜深人静的,任何声响都会放大。
青然同样蹙眉,放下了手上整理的物件,推门走了出去。
初秋夜里的风凌冽,门开着,一阵死寂颇为渗人。
不久后,青然走了回来,拉上了门,面色有些难看,有些犹疑,“夫人……”
看她这样,缪星楚什么睡意都没有了,懒懒靠在椅背上,神色倦怠,“齐王是吧。”
在钦州的日子他没少来找她,不过他还算注意分寸,不敢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什么,她的居所有护卫守着,没有她的首肯一般他也进不来。
两人的谈话一直处于他讲话她保持沉默的场景,然后不欢而散。
她是属实没有心情跟他再纠葛了,况且这钦州疫病事出紧急,哪里顾得上这些事情,每日忙都不忙不过来了。好在后期,他的公务好像是成倍似的增加,除了偶然能看见他几面,匆匆一眼过后他就走了。
谢天谢地,她看他之前就是闲出了事,不然怎么有精力来纠缠她。
明日她便要启程回京城了,作为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裴晋北还需留在钦州一段时日,故而缪星楚就猜想他势必会来一次。
果不其然,夜色深沉,他还真是不避嫌啊。
躲了太多次了,今夜若是再闭而不出,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听沈镜安说,上回他带了不少兵士将院落团团围住,大费周章对峙了许久还是不得进这个门。
拍了拍衣裳上的不存在的尘土,缪星楚站起身来,“那就见见吧。”
青然顿住,有些担忧,“夫人,若是……”
“没事,还有护卫守着,总不能把我掳走吧。”说着就走向了门外。
青然面色充满了犹豫和纠结,怎么不可能,上次夫人病着是没看到,院子外头齐王殿下那疯了一般的眼神,抽出一把剑随时就要对着人砍的样子。
她从来没有见过温文尔雅的齐王殿下露出那本陌生的声色,让人心生胆寒。
屋外夜色温柔,缪星楚走到了门口处,隔着一道门,她轻轻敲了敲,夜色岑寂,这一声格外明显。
“齐王殿下有何贵干?”
立刻就听见有人脚步声凑近,“星楚,为何不露面。”
那是因为不太想见到你,又心存警惕,这夜黑风高的,无声无息带走一个人太容易了。
缪星楚没有说话,只以沉默让他自己体会,这是这两月她对他的态度,坚决而不理睬。
“星楚,明日你就走了,让我见见你可好。我保证我不动你半分。”他苦涩的声音略带恳求。
一门之隔,仿佛将他们隔绝开两个世界,彼此永不相交,这一刻他的心如浸没冰湖之中。
若是今日不开这个门,怕是连觉都睡不了了,明日还要早起。
青然接到缪星楚指示后打开了门,“有事说事。”
不耐的语气让裴晋北心头又是一梗。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缪星楚看着他主动的一步便不由自主向后的一步。
一进一退,疏离态度尽显。
“星楚,你回去后打算落脚何处?我查到你之前在住在普宁观。”
说起普宁观缪星楚抬眸冷冷一笑,这还不是拜那位淑太妃所赐,当下眼神便冷了三分,“想当初,普宁观还是淑太妃押送我去的,齐王殿下这没有查到?”
裴晋北看着夜色里在灯光打照下的缪星楚,不难想象到她来到京城之后受到的种种委屈。
喉咙间有些干涩,他开口,“都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
若是他早一点寻到她,她或许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目不视物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清清楚楚。
缪星楚没了耐心,伸手就要把门关上,“你若是来说这些废话的,恕我不送。”
裴晋北眼疾手快用手挡住那门,终于是道出了他的真实目的,“星楚,入京后你是不是有了他人。”
关门的手顿住,她撩起眼皮,“齐王殿下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一个连名字都是假的人守身如玉。”
这话毫不留情地插在了裴晋北的心上,直中要害,寒风萧瑟,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冰冻住了,隐秘的痛楚漫了上来,从冻僵的血管到五脏六腑,每一根寒毛都在刺痛。
喉结滚动着,他感觉都一阵血气翻滚着,叫嚣着,嫉妒吞噬着他的理智心智,拼命咬着牙,双手颤动着,眼底流露出了几分暴戾。
许久,他缓缓抬头,红血丝密布的双眼强忍着情绪,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艰难,“离开他,不管是谁。星楚,你成功报复到我了,我们扯平了,重新开始好吗?”
从来不知道裴晋北有这般厚脸皮和低身下气的模样,简直是颠覆了往日她对他全部的温和清雅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