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潼去了纪家,澄哥儿也挪到外院去了,倒少见他,沣哥儿趴睡着,明沅拿斗蓬给他遮一遮风,澄哥儿停下等她,看她翘着手指头,知道是怕指甲刮了沣哥儿的脸,原来一直不出声,忽的低声道:“六妹妹,你前儿,见着你姨娘了?”
明沅讶异,才要开口,就见他神色不对,少有的拧起眉头来,前后四个丫头都隔得远,他抬步往前去,嘴唇轻轻掀动:“我,也见着我姨娘了。”
☆、第66章苦百合
夜风夹着雪籽吹打过来,有几粒打在他头发上,澄哥儿吃了几杯酒,通身发热半点也不觉得凉,走得几步,松开襟前的暗扣,大斗蓬披散开去,叫风刮得翻飞起来。
明沅急急跟着,她到底力气不济,抱不住沣哥儿,见他睡着,摸摸他的脸颊,身子微微一侧,银屏赶紧接手过去。
眼看栖月院就到了,澄哥儿回身:“我送妹妹回小香洲。”他才刚说的那句话,叫风吹散在夜色里,明沅心里“咯噔”一下,觑着前后都是丫头,不敢开口说话,却实是想问一问澄哥儿是怎么见着的,既见着了,又说了些甚。
澄哥儿却不再开口了,他忽的开始拔高,立在明沅身边,明沅只到他肩膀,这一向又说在习骑射,身板也不像原来那样单薄,胳膊上有了力气,才刚明沅抱不住沣哥儿,他还帮手托了一把。
澄哥儿不说话,明沅便不开口,早晚要知道的,小时候想不着,是因着不在眼前,别个说她带发出家当了居士,是为着祈福,澄哥儿便信了。
越长越大,又怎会不去想这其中的缘故?澄哥儿打小便知道自己是庶出的,可他自来也不觉得有甚差别,一样养在上房不说,同嫡出的姐姐最是亲近,待纪氏更像是亲娘一般。
到官哥儿生出来,他不曾变,他身边的人先变了,原来他身上的宠爱是最厚的,他要读书要考举,往后还要给纪氏一个诰命。
这是孝,天生便该这样,他一向不曾在意这些,姨娘也是一样每年拜见一回,这一回就是澄哥儿生日的时候。
在穗州时他还年小,一道去见程姨娘时,总有明潼陪在身边,程姨娘做的衣裳鞋袜当场收了,落后便再见不着,他吃用的俱是上等,寻常事物也不瞧在眼里,去到庄上只当是玩,连话都说不上两句,转头便由小厮带出去玩。
还一心惦记着回府里,纪氏这儿特意给他办席,要吃长寿面定胜糕的,等他再大些,扭了身子不肯这一日去,纪氏便也松了规矩,总归一年中去一回便是。
可等程姨娘回了府,这桩事儿却再无人提起来了,她已经是个在家的居士,这些俗务便不该过问了,这是姐姐说的,澄哥儿信了,等小丫头子觑着他在涵碧山房里头读书时来传话,他还发怒。
涵碧山房是个假山石洞,里边用石头雕琢成棋台的模样儿,四面天然太湖石的镂空成的洞窗,透着光进来,躲在里头就似浸在水里,又阴凉又静心,是夏日里读书的好去处。
澄哥儿不要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