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简玉随来说,文歌就好像枝头上的桃子,虽引人发馋,但总不至于马上就伸手去摘。毕竟它还好好地在树上长着,便不能硬生生拗断他的命运。
但是那颗桃子被父亲亲手摘了下来,虽不是用双手如珍宝般捧着递到自己面前,但也是状似亲昵地以手扶背,把他往前一送,送到了自己面前。
简玉随知道自己的父亲虽然有着一副儒雅的好外貌,内里却早就腐烂得透彻。
但是当他听到简文英说:“这是我送给你的小性奴。”时,他仍旧忍不住吃了一惊。
他瞪大了眼睛看简文英对着文歌笑,即便刚说了那样残忍的话,简文英的笑意仍旧不减,又依旧是温柔地对文歌说道:“小歌,你跟他认识,对不对?”
哄诱的语气像极了哄睡孩童的催眠曲,说完,他用一种欣慰的调子继续说道:“认识也好,你的日子总不至于太难过。”
简直无耻得惊人。
简玉随忍不住去看这场闹剧的当事人——文歌。
他的确认识这个秀气的男孩子,毕竟他们同窗三年,当同桌也有一年多了。要说他不认识,未免有点故意撇清关系的惺惺作态。
但是他拿不准,拿不准现在应不应该认识文歌,毕竟现在这个场合里面如果以同窗同桌身份相称,着实是太奇怪了。
文歌长相秀气,说话也是极文弱的。一开始认识的时候,简玉随甚至觉得他的文弱是懦弱,颇有点上不得台面。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当文歌娇娇怯怯地叫了简玉随一声:“同桌儿。”后,简玉随便不得不承认,文歌的文弱是颇为动人的。
简玉随上前一步,把文歌拉到自己身后。
文歌的手腕极为纤细,简玉随单手就能握住他双手的手腕。这无疑是极为危险的发现,无疑彰显着日后在床上,简玉随单手便能把文歌桎梏在身下。
之所以说这个发现危险,是因为对于猎手来说,可以吃的东西和不是用来吃的东西是有区别的。
只要意识到对方可以吃,那一切都完了。
或许是从前也隐约意识到过,只不过现在念头更加明晰。也可能是父亲的那句“送给你”打动了简玉随。
简玉随克制不住地感觉与文歌肌肤相触的地方开始发烫。
他低下头去看文歌,他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一般,看他樱红的唇和带了婴儿肥的双颊。
文歌被他的视线看得不住闪躲,简玉随尚且没有作为主人的自觉,要不然他就直接钳制住他的下巴,逼他不移开视线。
但他现在对文歌的认识尚且刚刚超过了同桌的范畴,于是他便啧了一声,很不耐烦那样,然后语气强硬一如往常般说道:“你躲什么?”
他明白文歌在躲什么,他只是不喜欢文歌的闪躲。
文歌还没说话,一旁的简文英嗤笑起来,要说嗤笑,应当是极短促的一声重音。但是简文英声音柔柔的,又比较轻,反比一般的嗤笑多了点阴阳怪气的感觉。
“他怕你,可不得躲吗?”
文歌说了自从进屋子之后的第一句话:“我不怕你,只是我……”
他斟酌了一下,小声道:“我怕我做不好。”
简玉随掏掏耳朵。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当他看到简文英的表情时,他便意识到自己没听错。
“你怕你做不好?”他复述了一遍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部分,这成功让文歌绞着双手的手指头,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文歌把一直投向地面的视线转到简玉随身上,掀起的眼睑刚维持睁开的样子不到三秒,便又很快半阖上。
“我没做过……这个。”
他绞着的手指关节都发着青白色。
他说完又复述了之前说过的话:“我怕我做不好。”
简玉随心下了然。
他知道文歌,文歌是向来不会如何拒绝他人的,但是他又脑子笨嘴笨,也压根不知道怎么好好的不惹人发怒的拒绝,于是他找到的理由向来极为蹩脚。
简玉随不知道自己是看不惯文歌这副模样,还是不喜欢文歌拒绝,他觉得心头一阵烦躁,忍不住踢了一脚身边的柜子,又骂了几句脏话。
在文歌还不知道说点什么来挽回的时候,简玉随就先一步跑走了。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楼梯上,又听到关门的声音,文歌头上的重压彩彻底消失。
“uncle,”他小声叫简文英:“哥哥好像生气了。”
他的语气仍有些小心翼翼,视线却肆无忌惮地放在简文英眼角的那颗痣上面。
简文英轻咳一声,文歌便收回了视线。
“你知道的,你想要留在这里需要做些什么。”
简文英推推眼镜。
“别指望我对你发善心。”
文歌痴迷地看着简文英,对方的轮廓在别墅暗调的黄色灯光下晕出独属于简文英的优雅奢华来。他近乎虔诚地望着简文英,期盼听到从简文英嘴里传来的神音。
简文英薄唇轻掀,露出讥讽的笑意,像是在嘲笑文歌的不自量力。
“婊子。”
是的,就是这种声音。
文歌听了之后只觉得腿软。
他最期盼听到的,不外乎这一声“婊子”。
简玉随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觉得自己的卧室逼仄得让人喘不上来气。
他扯了扯领子,还是觉得憋闷,干脆扯开了领口,让它堪堪开到了胸膛上。
凉气浸染了他原本被衣物遮蔽的肌肤,让他稍微好受了一点。
但是也只是稍微,他知道的,只要在这个家里生活一天,他就永远也得不到安宁。
他打从很小的时候就有点神经衰弱,睡觉的时间很短又总是做噩梦。他清楚地知道根源在哪里——即便他已经失去了在孩提时的记忆,但是他隐约知道,他母亲总是在父亲的身下哭嚎,而他的睡床便被安置在了父母的不远处。
床吱呀作响的声音和母亲尖细的叫声总是让他得不到一点安宁,他的睡眠总是会被蓦然打断,以至于他活了这么大很少能睡上好觉。
他知道他的存在的意义是做一条拴住母亲的绳子和为父亲的情趣添砖加瓦,他每每想到这一点便会开始烦躁。
但他的聪明又让他明白,如果想要获得更大的利益,就应该留在这个家里。
他的态度在给父亲一拳然后跑走和对母亲的痛苦视而不见之间摇摆不定,以至于他被撕扯得极为痛苦。
但是有一点是他曾经无比确信的,那就是他知道他不会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然而,在父亲如恶魔一般的玩弄之下,他又意识到他其实和父亲有着一样的恶趣味。
他的燥热从下身处灼烧开,直至他的大脑开始变得混沌。
幼时母亲的痛苦被他的自私从身上撕裂开,以至于他忘却了人性只留下卑怯的欲望。
他是个混蛋。
他知道。
李玉扬听到隔壁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但他仍那么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锁链在他手腕间沉坠,脚上桎梏着他的镣铐虽内里加了绒毛,但仍旧让他出现一种双足被勒得坏死的错觉。
他进这间禁闭室已经将近三天了,三天里他只喝过水,饭食则被他踢开,一口未动。
他早就过了借以自己的痛苦来威胁简文英的年纪,他不吃是真的吃不下。
简文英那张阴柔的脸、温柔的话和恶毒的行径组合在一起,每每都会让他头皮发麻。
他们的争吵在三天前,内容围绕一个电影本子。李玉扬自很多年前起就只能接在z市内拍的本子,假如要出外景,简文英哪怕花大价钱搭出来一模一样的,也不会让李玉扬迈出z市一步。
李玉扬在简文英的压迫和甜言蜜语之下险些迷失了自己,但他又总是神奇般的在好本子面前回过神来。
譬如说这次,他看到了需要在临市拍的本子,简文的不同意,他便拒绝和简文英同房,并且他还趁着简文英站在楼梯上的时候试图把对方推下去。
这彻底惹恼了简文英,没有人会愿意在自己枕边放一颗炸弹。
关,罚,是每次必定上演的项目。
简文英只是看起来好脾气一点,实际上他挺记仇的。每次一吵架,简文英就会翻出来旧事和李玉扬好好理论一番。
其中最为严重的旧事,莫过于李玉扬刚生下简玉随不久,便借着产后抑郁症的名头,跑了出去。简文英那时一直掌握着李玉扬的行踪,但他却因为怜惜心情不好的李玉扬,以至于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当他把李玉扬捉回来的时候,李玉扬已经让一个女人怀孕了。
这简直是在往简文英脸上甩巴掌。
而那个孩子便是文歌了。
早些年,李玉扬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没了,而每次吵架,简文英也只提及李玉扬的“出轨”。
直到这一次,简文英才告诉了李玉扬那个惊人的事实。
“你知道吗?你的孩子没死,还跟你说一样的体质。”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玉扬还愣了一下,反应不过来简文英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简玉随他……不对,不是简玉随。
李玉扬摇了摇头,突然意识到另外一种可能性。
“就是那个你放纵自己身体,给我戴绿帽子才以此出生的小畜生。你不会在伤害了我之后,又拍拍屁股,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吧?”
李玉扬瞪大眼睛。
“你是说……”他的声音有点抖:“那个……盈盈的孩子?”
只有这一个可能性了。
那个由他提供了精子的孩子,属于他的孩子。
还活着?
不知道为何,李玉扬心头的火气蓦然散了,他只哽咽一声,说不出话来。
他忘了身边还有简文英,也忘了对方的恶劣,脑子里只有那个侥幸活下来的孩子。
他的骨血,他的孩子。
简文英当然不喜欢看李玉扬因为一个出轨的产物而那么开心的脸。
他恼怒:“要不然把他接回来怎么样?他母亲给他起名叫文歌,长得极漂亮,在学校上学很多人都追他呢。”
简文英循循善诱。
“不。”李玉扬摇摇头。
他冷静了下来,他明白了,那个孩子不是因为简文英的仁慈活下来的。
是因为那个孩子,同样是简文英用来折磨他的工具,所以他才能活下来。
果然,简文英接下来的话,让李玉扬如堕冰窖。
“你是我的玩具,那么你儿子就应该是我儿子的玩具。”
李玉扬克制不住地发抖。
他大脑一片混沌,甚至连自己是愤怒还是害怕都分不清,唯有胸腔地热气随着她的抖动慢慢流逝。
“他们是兄弟。”
虽然李玉扬分别是简玉随的妈妈和文歌的爸爸,但从血缘关系上讲,他们的的确确是兄弟无疑。
“那更有意思了,”简文英似乎喜欢看李玉扬狰狞的面目,他见了李玉扬恨不能咬死他的模样,笑意不似作伪,反却比平日里的假笑更加灿烂。仿佛李玉扬的痛苦是他的成瘾剂,只肖吸上一口,便让他举霞登仙。
简文英的脸上很快晕出一抹兴奋的红来,他盯着李玉扬的脸看,继续说着惹恼人的话:“我倒想看看,你的两个儿子,能造出什么样的怪物来。”
“滚!”李玉扬再也忍不了,他举起一旁的台灯来,一把扯断连着的线,朝简文英砸去。
简文英不躲,那台灯便一下砸在了他的胸前。
在愤怒之中砸出的那一下不可谓不重,但简文英连闷哼都不曾有一声,反径自朝着李玉扬走去。
“你看看你,又闹脾气。”他掐住简文英的下巴,迫使他昂起头。
“你一闹脾气,我就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了。”
他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幸亏李玉扬半句也不曾听进耳朵,不然怕是要当场气昏过去。
李玉扬被愤怒占据了头脑,他眼下唯一所想的,不过是如何让简文英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简文英掐住他下巴无疑给了他一个机会,他趁机捉住简文英的手,一口咬在他手腕上,很快他就尝到了一股铁锈味。
简文英并不挣脱,他反而叫好。
“对,就是这样,用力咬。”他鼓励道。
“你咬死我,咱俩一了百了。”
他坐下来,凑近了李玉扬。这个姿势让他毫不费力地抬着胳膊任由对方啃咬。
他仍旧在笑,不知是游刃有余,还是正合他心意。
李玉扬渐渐回过神来,但他却也没第一时间就松开嘴。
他看着简文英的脸,在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不觉得那是一张脸。那是欲望的化身,愉悦与痛苦的混合物,迷离且苦楚,令人作呕。
痛苦……
李玉扬在心底里嗤笑一声。
他想起来那句电视剧的台词。
“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但她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好在简文英不曾向他索求过爱情,不然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应对简文英的无耻,怎么才能让自己心里稍微舒服一点。
自从遇上简文英,他失去的可是太多太多了。
他近乎失去了他原来拥有的一切,这让他怎么能不恨他?
文歌被安排在简玉随隔壁的房间里面。
这是简玉随主动提的,主要是想给自己建立一个由人性过渡到兽性的缓冲带。
太快化成禽兽,连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然而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第一天晚上他就破了功。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向来适宜的室内温度让他觉得有几分燥热。他摸了一把脖子,手上湿淋淋的全是汗。失了太多的水,让他有点口渴,他翻身下床,却路过了饮水机,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仅仅跨出门外一步,他就走到了文歌的房门之外。
简玉随扶着门把手,心里默道:“我的……”
仅仅这一句话,就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他推开门,令他惊讶的是,屋内的灯亮着,文歌看向他的目光一点也不惊讶,甚至仿佛在用眼神告诉他——你终于来了。
文歌的视线与简玉随稍一接触又很快避让开,简玉随心头一跳,咽了口唾沫,向前走两步,背过手去把门关好。
“在等人。”
他这么说着,但一点疑问的语气都没有。他近乎是笃定了,文歌就是在等他。
向来恣睢的他,心头竟产生了几分淡淡的愧疚,他觉着自己来晚了,让文歌白白等他半天。
眼前这个可怜可爱的小东西,他的玩具,在等主人来陪他。
仅想到这点,简玉随的下身忍不住开始发烫。
他俯下身子,撷住了文歌的唇,舌头宣誓主权一般在对方口腔游走一圈。那完全不能称之为一个吻,更像是一种试探。他在验证自己的小东西是否如他想象中一般温驯。
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文歌是真的有臣服于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抗拒都无法从他身上挖掘出来。
文歌仰倒在床上,他双手朝上摊开,自觉摆出被禁锢住的姿势,一双眼睛似乎含了水,简文英只要轻轻地亲一下文歌的眼皮,就能让那水淌出来。
不知为何,就在这个时刻,简玉随心头一跳,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那时的简玉随尚且不知文歌和李玉扬的联系,他只是觉得,文歌的眼睛让他倍感熟悉。
李玉扬的张扬,文歌的柔顺,都囊括在那一双桃花春水眼中。
这双眼睛,它能灼伤人的心,也能软化人的意志。
就是这样一双简玉随没能遗传到的眼睛,把他和简文英父子二人,全都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