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放肆!”
“我们是官差,你们怎敢以下犯上,生出击杀之心?!”
奋起反抗的民众情绪愈演愈烈,纷纷自发围堵官差。
为首的官差急眼,结巴道,“你……你们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吗!”
薛福儿幸灾乐祸瞥了眼对方,饶有兴致将手环在胸前。
她读遍案卷,自有考量若击杀这群拱卫司走狗,事情会有怎样的发展趋势。
喉咙发出一声呵笑,“虽说,前几年崇德县有个叫李付一的人犯,因动粗捆绑府兵,被判凌迟。”
“不过,你们不会以为自己被为难甚至被击杀,在场百姓也会付出同样的代价被处死吧?”
云皎月在宣州听过这起案件。
李付一捆绑官差,在官府看来,是挑战了律法,以及朝廷和帝王的威严。
显然,面前的鹰犬们对自己产生了错误的定位。
认为自己哪怕犯下杀人与抢劫的罪行!
在外执行公务,依旧代表了朝堂和崇明帝的颜面。
薛福儿啧了几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最厌恶各州有搅屎棍会搅得民生动荡不安。”
“你们惨喽!借由职务之便,顶着陛下的名义在外滥杀陛下的子民,就这一个由头,陛下就饶不了你们!”
杜蘅负手而立,指腹捏着袖边的青绿竹纹图案。
低沉的嗓音情绪起伏,跟掐住毒蛇七寸一般,让官差们惊慌失措。
“水愈激,愈逆行。火愈煽,愈炽烈。”
“凡是受压迫最深的,反抗程度就越大。你们谋财害命,将手无寸铁的平民逼到宁愿死也要和你们同归于尽的地步!”
“这种极恶穷凶,让京都百姓如置身鼎沸的行为,使得社会骚乱风气败坏!今天,民众就算将你们全部击杀殆尽,也不会有罪!”
云皎月眸光暗沉,双手环抱胸前。
右手骨节分明的食指,有一茬没一茬敲击着左侧胳膊。
崇明帝绝不会放过任何不利大齐安定团结的子民,即便所谓子民是官差。
现在,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底下的人护着民众反抗。
既不插手,也不让他们白白在和官差的搏杀中丧命。
官差握拳狠狠跺脚,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峻。
“上医夫人,你何必挑唆民众反抗?”
发觉聚拢的民众越来越多,他们根本没法全身而退。
先前还想捂着面巾逃跑,不泄露自己的长相,结果这种设想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实施的可能性!
最后下定决心,好商量道,“我们、我们立即将钱财还了行不行?”
“上医夫人,您快发句话,让这些贱民……不,让这些民众都散了吧!”
云皎月眼眸微眯,清冷目光扫过连肚肠子都要急断的官差。
在对方满含期盼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随即,落下两字,“晚了。”
强烈压迫感从女人冷漠的眼神里迸发,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背过身去,喊了声跟在不远处的姜政等人,“姜政,带人护好这条街上的民众!”
姜政铿锵道,“是!”
薛福儿上前握住云皎月的手腕,将人拉到一旁。
压低声音,“皎月,陛下下诏幽禁西宁侯府上下人等,外人不知其中缘由,恐怕连传你入京时的使者,也没告诉你具体经过。”
云皎月颔首示意,“我只知道西宁侯府,与九皇子食用触恶患者污染过的食物一事有关。”
薛福儿憋了片刻,组织好语言。
准备将事情的原委尽可能快速说清楚,“西宁侯府历来设置了专门的船队,会定期外出挑选外邦名贵宝物进献陛下。”
“这回侯府从外头带回了数量庞大的珊瑚树、金锭,还有四大宝石等物,本想召集能工巧匠制作陪葬品,便于日后同陛下共葬皇陵。”
“谁知道一同从外邦回来的不止宝物,还有从暹罗国被带回的云斑尖塘鳢!”
云皎月眉头蹙了蹙,云斑尖塘鳢?
泰国笋壳鱼?
也就是说,触恶患者很可能污染了笋壳鱼生活的淡水,所以导致这种鱼类携带了弧菌进入大齐国土?
想起自己在现代所处的时代,再往前推个两百多年,暹罗国曾爆发过一次兴起于身毒国的触恶。
那时,最严重的时候,暹罗国十五天内竟然有五分之一的民众因触恶而亡。
虽然在大齐国所在的世界,触恶出现的时间过早。
但介于时间线本就紊乱,云皎月对此已见怪不怪。
“我父亲说,那天是因为御膳房的厨子因没烹食过云斑尖塘鳢,因此除去进献给陛下与九皇子的鱼,他们还偷摸着多做了一次。”
“一群人围着桌子,听说一人就夹了一筷子,没几个时辰,就有人浑身消瘦皮肤泛蓝而死!”
薛福儿至今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叹了几句可怕,摇头道,“厨子的尸身前脚从宫里被抬出,后脚就下令被焚烧!有人说看着跟骷髅一般,吓人极了。”
云皎月垂下眼眸,锐利双眸闪过一丝茫然。
追问道,“不是说鱼被进献给了陛下和九皇子?”
“所以,九皇子吃了鱼,陛下没吃?”
薛福儿紧攥着衣袖,臊得慌,脸颊莫名起了两抹红晕。
声音更低了,“那会儿陛下正和宋枝白日宣淫,哪有工夫吃鱼?”
“也幸亏没来得及吃鱼,否则就凭陛下那身子骨,我们大齐得国丧了!”
云皎月眉头挑起,以崇明帝的年纪与体力……
就算要夜里宣淫,恐怕也有心无力。
难道是宋枝怕自己无子会被陪葬,所以不分昼夜用法子榨干崇明帝?
想搏一搏有孕?
扫了眼被民众们摁在地上,打到吐血的官差。
心里奇怪,“怎么就那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