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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1 / 1)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萧时善瞬间就领悟到了他的意思,皆因他一下戳中了她的心思,可不就是高兴么?。

一来他是去书?斋读书?,这是一等一的正经事,虽然她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书?斋是在何处,但想来应是个清净场所,她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二?来他不在府里,她确实要轻松许多?,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大半年里凝光院的事情都是她说?了算,哪甘心别人来压制她,当然这个压制,还有另一层意思。

倘若此时安庆侯府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还没过去,萧时善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他走?的,但眼下没什么?事,她好像也没了舍不得的理由。

李澈并非那等不近人情之?人,大多?时候他还是比较好说?话的,当然这或许跟她提出的事情都是随口可应又在合理范围之?内不无关系,而?他对此也表现出了应有的宽和。

只是他那双天生?带着凉意的凤眸给人一种疏冷之?感,好似一泓春水之?上浮着薄薄的冰,让人既感到春江水暖,又仿佛轻寒未消,当然也没什么?人说?他平易近人就是了。

萧时善瞅了瞅他沉静湛然的眼眸,果断摇头,柔声道:“怎么?会?本来夫君刚回来没多?久,合该在府里多?修养几日再思进?学之?事,但夫君和太太已经把事情定下,我再不舍,也不好挽留,一心想着不能给夫君拖后腿,可我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帮着夫君打点打点行装,略尽绵薄之?力。”

这话说?得可真是入情入理,再通情达理不过,萧时善坦坦荡荡地回视他,以表明她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只是她有些奇怪,他为何会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她表现得很明显吗?

也不知李澈信没信她这番肺腑之?言,他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模棱两可地道:“是么?,原来我竟是娶了个贤妻。”

她是这样认为的没错,但听他说?出来,萧时善不免脸颊发烫。

李澈朝她走?近一步,头顶的日光被?他遮住,萧时善有些不自在,裙下的绣鞋动了动,没等她挪开步子?,便被?他握住了手?。

李澈捏着那只羊脂白玉般的玉手?,垂眸把玩,“烫着脚了吗?”见他就躲。

萧时善闻言有些讪讪,她现在哪是烫着脚了,分明是被?他烫到手?了。她的眼神飘乎,往后面瞟了一下,见丫头们隔着一段距离,没有往这边窥探的,这才松弛了下来。

说?起来,萧时善也是欺软怕硬,他不在意的时候,她就敢伸伸脚尖试探着踩一踩,但凡他强势了,她其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澈道:“我后日启程,帮我把行装收拾出来。”

萧时善嗯了一声,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方?才就是这样打算的,难道她说?得还不够诚心?

过了好一会儿,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重点大概是在前半句上,他是说?他后日就走?,这个时候她难道不该表示点什么?,比如像她之?前话中所言的不舍,可是萧时善的脑子?愣是没想到那里,等她想到的时候,他都不知走?了多?久了。

她这般表现跟她口中信誓旦旦的话可是大相径庭,萧时善都忍不住敲了敲自个儿的脑门,怎么?关键时刻就犯傻呢,下次可要警醒些。

一径回了凝光院,她叫了人来给李澈打点行装,用了大半日的时间才收拾得差不多?。

看着收拾出来的行装,萧时善点点头,吩咐道:“单把夏季衣裳拿几件换洗的就够了,倒是常用的药物得备上些,照着药匣里的药物再配上一份,要是院里没有多?出来的,就趁早让人出去买,对了,去回春堂买两盒观音膏和一瓶金衣祛暑丸给夫君带上。”这观音膏治疗外伤有奇效,能迅速止血生?肌,而?那金衣祛暑丸顾名思义是用来祛暑的药丸子?,就是价格贵了点,但她如今手?头宽裕,不介意给他花银子?。

常嬷嬷见姑娘收拾得起劲儿,心里却?只想叹气,一边叠着衣裳一边念叨着:“也不知那书?斋在什么?地方?,离着国公府远不远,玉照堂不也挺安静的,怎么?还要去府外呢?”

萧时善低头查点东西?,随口回道:“四公子?不也去书?院读书?了么?,哪有一直在家里待着的。”要不要再带些香料,算了,总会有人给他想到。

常嬷嬷心道那能一样么?,四公子?可没娶妻,跟姑爷的情况不一样。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要分开,姑娘这都独守空房大半年了,放在别人身上,怎么?会没有埋怨,姑娘倒是守得滋润,脸蛋养得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来。

收拾完东西?,萧时善命人送去了玉照堂,喝着茶歇了一会儿,然后让人叫来了碧荷碧珠,这是她给李澈挑出的丫鬟。

这两丫头人机灵,又很有眼力见,名字也取得好,连起来就是珠联璧合,萧时善是相当满意的,李澈也应该会满意。

晚间萧时善去荣安堂问?安,老太太等人已经知道了李澈去书?斋的事情,想来是他亲自来跟老太太说?过了。

与季夫人的态度不同,萧时善瞧着老太太好像不那么?高兴。

别看萧时善不是季夫人心目中合格的儿媳妇,季夫人也未必是老太太心中合格的儿媳妇。

季夫人的性子?孤傲,在哪儿都不是合群的那个,当然这也是因为季夫人有她傲气的资本,做姑娘时,她自身的容貌才学就远超同辈,嫁人后夫君和儿子?又极为争气,正是日子?过得舒心,这么?多?年来,那孤傲的性子?不仅没改还变本加厉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太太也不是说?让老大媳妇儿变个性子?,只是在某些时候,还是能被?她给气到。

三郎才回来了几日,就被?她赶去了书?斋,尽管李澈跟老太太说?那也是他自己的决定,但老太太可不这么?认为,“你也不用替她说?话,我还能不知道她,才学那是没得说?,只是这人情世故上何止欠缺了一点半点!”

老太太这话还是客气的,季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能在那点人情世故上一窍不通?她那是心里明白却?不屑于去做,要不是身份摆在那儿,没有什么?让她卑躬屈膝的事情,她换个人家试试,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去。

不仅学了满肚子?墨水,连文人那点孤高自赏的酸气都一并学去了,这些都还是小事,老太太心里想的还是子?嗣问?题,气季夫人专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儿。

李澈说?道:“确实是我的主?意,老祖宗倒是冤枉母亲了。”

老太太半信半疑,看着芝兰玉树般的孙儿,叹了口气道:“你那媳妇儿也是个罕见的美人,我看着都稀罕得不行,你这心里又是怎么?想的?”随着他年岁渐长,让人愈发瞧不出他的心思了。

李澈笑道:“难得她能得老祖宗青眼,我不在府里,她能替我在老祖宗跟前尽些孝心,我自然也是高兴的。”

老太太看了他半晌,“你若还想……”

李澈抬了抬眼,“老祖宗,没有的事。”

老太太拉着他的手?,瞧着他的神色道:“你们夫妻和美才好,我还盼着抱重孙呢,你和你媳妇儿都是好相貌,生?出的孩子?不知道要多?好看。”

李澈笑了一下,“老祖宗只管保养好身体,若是得个淘气顽劣不服管教?的,恐怕要折腾得人身心俱疲。”

老太太笑了,“那我也是愿意的。”

好一番宽慰才把老太太哄得喜笑颜开,人上了年纪,愈发地有些小孩心性,但晚间季夫人来跟老太太提起李澈去书?斋的事,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他尽快过去,老太太虽然不说?她什么?,心里却?不怎么?受用。

萧时善进?来问?安时,恰好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气氛有些冷,又说?不好是何原因,云榕等人进?来后,才冲淡了那点若有似无的异样。

从安庆侯府回来,这几日一直没见着李澈的影儿,还是今日在呈芳堂见了他一面,萧时善琢磨着他今明两日总要回一趟凝光院的。

至于为什么?会如此肯定,那是常嬷嬷所言的敬重,他在一些事情上还是给予了她应有的体面,而?他游历回来的那晚居然宿在了玉照堂,这才让萧时善气恼之?余又感到万分诧异。

因他迟迟不来,萧时善便去了净房沐浴,出来时便看到他正坐在榻上看她描的花样子?。

她赶忙走?过去,伸手?敛了敛,十指纤纤,指尖透粉,利落地将样纸收拢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如此遮掩的举动有些欠妥,她掩饰般地横了他一眼,先占个理再说?,“夫君怎可随意翻动我的东西?。”虽然是她搁在那里的,旁人一眼就可看到,但不经她允许,就是他的不对。

这一眼恰似秋水横波,宜嗔宜喜,李澈看过去,颔首道:“抱歉。”

萧时善抿了一下唇,居然这么?快就道歉了,他如此光风霁月,倒衬得她大惊小怪,斤斤计较了,正纠结间,下一瞬忽听他道:“在绘制墨图?”

萧时善动作微顿,水润的眼眸移到他身上,奇了,他是如何瞧出来的。

李澈没说?话, 往身侧扫了一眼,示意她坐下。

萧时善看着他和小几之间的位置,勾了勾垂在手边的衣带, 这样的距离挨得有些近了,换个丰腴的,都要腿贴着腿了,她抬眼瞅瞅他?,他?竟也没理她。

到?底还是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她挪动步子, 提着裙子在榻上坐了下去, 歪头看着他?道:“夫君所言的墨图是什么?这些不过是我闲来无事描的花样子罢了。”

李澈仿佛有几分兴趣的样子,“描绘这些花样是打算绣在哪儿的?”

“衣裙,手帕,荷包……”萧时善掰着葱白似的手指慢悠悠地数着,绣在哪里不行?

李澈看着她潋滟的眼眸, 说?道:“绣湘竹榻也是别出心?裁。”

萧时善顿时反应过来?,她画的样纸肯定都被他?看见了,最上头的那一张样纸分明是个如意, 他?不去翻动,如何知道下面画的是湘竹榻。

其实李澈果真去翻看了也没什么, 但萧时善这里划着一道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她的东西是她的,他?的东西是他?的,她不介意他?的东西放在她这边, 但他?绝不能来?碰她的东西, 然而?不用她特地去说?,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说?来?说?去她也没占到?什么理, 萧时善微侧着身子,把样纸放在小几上抚平,只听他?说?道:“我那有本方氏墨谱,共有六卷,各类样式纹样共收录了三百八十?五式。”

萧时善扭过头来?,眼都不眨地看着他?,柔声?细语地道:“夫君说?的方氏墨谱可是那位制墨名家方于鲁所著?”

看到?李澈点?头,萧时善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她自然是听过方于鲁的大名,是鼎鼎有名的制墨大师,有“廷珪再世”的美誉,能与李廷珪相提并论,这本方氏墨谱的价值可想而?知。

要命的是,又听到?李澈不急不躁地说?道:“这本是美荫堂刻本,由丁云鹏等人绘图,黄氏兄弟操刀,不仅刻画细腻,纸墨也极为考究。”

能叫得上名头,必然是数一数二的精品,其实萧时善好糊弄得很,他?一提到?方于鲁,她就眼睛放亮了,后头的话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放在平时,她可能不会对着这些感兴趣,但今日不同,她正琢磨的这个事,还真用得上这本方氏墨谱。

她也是今日在季夫人那里磨墨时,听李澈说?起那昭墨的珍贵之处,一下想到?了自个儿手里的那个纸墨铺子。

嫁妆里的几家铺子原先的生意还算红火,但这些年被人东掏西挖,又没个精通庶务的人来?打?理,等放到?她手里的时候就成了空壳子,好些铺子都盘了出去,剩下那几个铺子也是苦苦支撑。

送过来?的账本直看得人摇头叹气,虽然赌龙舟赢了不少银子,手头是宽裕了,但还得想办法把铺子盘活,如此才能钱生钱。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来?替她打?理,少不得要自己多?费些心?。

她一门心?思地等着李澈接着往下说?,他?却闭口不言了,萧时善拿眼瞧着他?,他?既然看出她是在绘制墨图,又跟她提起那方氏墨谱,难道接下来?他?不是该说?,把墨谱借给她瞧瞧吗?

萧时善知道李澈素来?大方,她往他?身边挪了挪,故意表现出十?分好奇的样子,清亮的眼眸仿佛蕴着一汪水,她轻声?道:“如此看来?,夫君手头的这本方氏墨谱果真是不同凡响。”

李澈抬手绕过萧时善,从小几上拿起茶杯,“是有些收藏价值。”

萧时善见他?依旧不开窍,再接再厉地凑近了些,她一个劲儿往前凑,身上沐浴之后的香气萦绕鼻间?,从温热香软的肌肤中散发而?出,是任何香料都熏染不出的暖香。

李澈抿了一口茶,喉结滚动,偏头瞧了她一眼,“在书斋放着,等找出来?再给你送来?。”

闻言,她立刻点?头,话还没说?出口呢,他?就知道给她送过来?了,萧时善自然再满意不过,她对他?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扭身去给他?倒茶。

李澈瞧着她纤细白皙的粉颈,手指抵着额头轻微地滑动,“怎么想起绘制墨图?”

热茶从壶中倒出,热腾腾的茶香拂面而?来?,萧时善轻声?说?道:“我手里头有间?纸墨铺子,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再这样下去,明年就得关门了,今日在呈芳堂倒给了我一点?启发,酒香不怕巷子深,东西好了,不愁生意没得做。”

正经做生意的事,又不是那赌龙舟,他?既然问起了,也没什么好瞒的,她一味地遮遮掩掩,才会让人起疑。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地端着茶杯递过去。

李澈接过来?,却也不喝,只拿在手里说?道:“从制烟算起到?做出一块成型的墨锭这里头工序繁多?,是件极费工夫的事,讲求的是轻胶十?万杵,没有年的时间?制不出上等墨。”

萧时善心?中腹诽那是你要求太?高?,没有十?万杵,三万杵的就不能使了?

李澈话音一转,“不过,你大概也不是要制这种?墨。”明年铺子就关门,哪有这等时间?去制墨,若说?要快,只能从表面工夫入手。

萧时善点?头道:“我见那昭墨看起来?平平无奇,磨出的墨汁却光彩异常,绝非凡品,若是制墨的师傅能在外形上费些心?,想来?不比那有天下第?一品之称的李廷珪墨差。而?我那纸墨铺子本小利薄,哪里去找这种?墨,品质上跟不上,样式和图案上花样多?些,想必也能引来?一些人。”

她知道有些文人有收集墨锭的喜好,若是把墨锭的造型和图案做得精益求精,肯定有人会冲着这点?去买,到?时候墨锭是否好使就成次要的了。

正苦于没人跟她商讨,此刻李澈问起,她也想听听他?的意见,“夫君以为如何?”

李澈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道:“不失为一种?捷径,只是你确定你的墨锭可以好到?让人忽略品质?”

这才是问题所在,萧时善手指无意识地拨了拨手边的样纸,察觉到?他?倾过身来?,她立马警惕都按住样纸。

李澈把茶杯放回了小几上,牵了牵嘴角,笑道:“画得还不错。”

萧时善忽地红了脸,是她杯弓蛇影了,以为他?要动她的样纸,谁知他?只是放个杯子,又突然被他?夸了一下,既有羞意又忍不住欣喜。

她在琴棋书画这方面到?底是底气不足,所以方才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在看她的样纸才会收得那样快。

“都画了些什么?”李澈问道。

萧时善瞅着他?,心?道他?不是都看见了么,这会儿还来?问她。

李澈回视道:“你收得太?快。”

萧时善抿唇一笑,这就是说?他?还没有看全喽。

她一向觉得他?对她的东西看不上眼,她布置的屋子,在他?看来?是花里胡哨,在帐子上挂点?小玩意儿,他?也让她收拾了,真是稀奇啊,他?也有对她的东西感兴趣的时候。

“我只绘制了五六样,其他?的还没画。”萧时善想了一下,便将压在手边的样纸拿给了他?。

要是李澈一眼看到?底,萧时善就不会将样纸拿给他?瞧了,她恼恨他?的一点?就是他?总会在不经意间?将人衬得浅薄无知,这几张样纸虽是她闲来?无事绘制的,但也用了几分心?思,要是被他?一眼看穿,岂不是显得她这份心?思太?过浅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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