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墨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也不知木春此番话是否出自老陶的授意。
两人默默在车厢里坐着,过了会儿,马车慢慢动起来。
陶墨被摇得发困,干脆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睡了过去。
轿子是人抬着走的,自然比不过马车,再加上半路休息的时间,行得极慢。
郝果子只好赶一段路,停一会儿,又赶一段路,又停一会儿。
陶墨睡醒吃了点东西填肚子,然后继续睡。
等到了邻县,日头业已偏西。
喜婆不得不催促快走,以免误了吉时。其实无需她催,迎亲队伍也都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陶墨被越来越响亮的敲锣打鼓声惊醒,正揉着眼睛坐起,便见郝果子从外伸进头来,欢喜道:“少爷,到了。”
陶墨赶紧伸了个懒腰,下车。
这一路的颠簸下来,他觉得骨头都要颠散了。想起当初赴任,坐了更久的马车,似乎也不像这次这般疲惫。某不是在谈阳县的这些日子将他养娇贵了?
陶墨默默地检讨自己。
木春随后从车上下来。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端的是潇洒倜傥,顿时将周遭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正在门口迎客的梁家人眼睛一亮,急忙赶过来施礼道:“陶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辛苦。”
陶墨认得他就是那个在佟府门前请自己做主的青年,连忙笑着回礼。
梁家青年领着他进屋。
看梁宅规模,梁老爷说邱二小姐将来不愁吃喝倒是无虚。陶墨心中安慰。他被一路引至主桌,木春和郝果子则另作安排。
一桌子的陌生人都与他寒暄起来。陶墨有些尴尬,却也一一回应。
其中有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不时打量他,似想要搭话,却又像估计什么,隐忍未言。终于,他身边一人按捺不住道:“那位是谈阳县县令,这位是本县县令,正好是新郎新娘的父母官,也可算是亲家!”他说罢,自以为风趣地笑起来。
满桌只得赔笑。
那中年人有了话头,才搭起话来。“我听闻,陶大人是捐官的。”
陶墨笑着应是。
“捐官好,捐官可比我们这些寒窗苦读的书生要好得多了。”他状若感叹,“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又怎比得上金山银山,坐享其成?”
陶墨道:“你说得深了,我不太听得懂。”
中年人以为他讽刺自己,嘿嘿笑了两声道:“懂与不懂又有何关系?只要朝廷肯懂,知府肯懂……便可。”
陶墨自然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却也无心计较,依旧微笑道:“我们食朝廷俸禄,自然要为朝廷分忧解劳。”
中年人见他四两拨千斤地将自己的话都拨了开去,皮笑肉不笑道:“陶大人果然是鸿鹄之志,我望尘莫及啊。”
先前为他们引荐之人顿时坐立不安,打圆场道:“两位都是朝廷栋梁,当今瑜亮,何分高低?”
这话说得中年人面色一冷。他本就极看不起那些靠家族庇荫,拿钱买官的人,如今他见他们相提并论,他自觉受辱。
那人心里咯噔一声,暗骂自己多事,却也不敢再说了。
与其他桌相比,这桌的气氛有些僵。
陶墨便左顾右盼起来,木春与郝果子也分了两桌,木春那桌更靠里一些,显然是更受重视。他那桌倒都是些斯文人……他的视线蓦然一顿,眼睛随即睁大。
虽然只是背影,但是这个背影他曾看过千百回,也梦过千百回,决不至错。
那人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