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车马队一路向南,沿着运河,一日之后,已经接近沧州地界。
此时夜色已临,全体人马驻扎在一处驿站歇息,众人都十分困顿,安置好后,不到片刻便昏沉睡去,李弼却一点儿都不累,轻手轻脚的跑到那三车财物旁边,点起一台烛火,贪婪的眼睛烁烁放光,掀开箍铜大木箱的盖子,兴致勃勃的检视自己的收获。
三辆车,六口大箱,里面的东西登时晃花了李弼的眼睛,足足有近一吨的黄金!这就相当于四万两千两白银,也就是四万两千贯开元通宝。这些还是小头,箱内还有一沓子长安贞观钱庄的通票,足有四百张,每张面值一千贯,计有四十万贯。
(唐制,百黍之重为铢,二十四铢为两,三两为大两,十六两为斤。百黍大概1克,一两就是24克,一斤大约384克)
此外,还有珍珠三十多串,近千颗,李弼却估不出价儿来,除了成串的珍珠,另有四颗大珠,几乎和李弼从慕容恪那里抠下来的同等大小,比起慕容恪的夜明珠透着一股子死气,这四颗珍珠显得圆润光滑,晶莹可爱。最后,便是数十块美玉放在一起的一张地契,上写城西通惠街沐阳路尚义坊宅院一处,占地三千亩。
李弼倒吸一口凉气,三千亩的大宅子?!奶奶的,老子挺尸的时候也没住过!呵呵,发大财了!安禄山说,这些能值百万贯,嗯刨去通票和黄金,还有一些散碎银钱,这些大概是五十万贯,那么,这些珍珠和美玉加上宅子,值五十万贯。
呵呵呵李弼喉咙里挤出一串奸笑,眼睛眯成了月牙形,这要是都换成一文一文的老子能数到九千岁生日去~!
花差花差的费用是不用愁了。
人是铁,钱是钢,兜里没钱闹得慌啊!
就在李弼沉浸在珠光宝色中时,一阵的心悸突然打断了他美丽的畅想,仔细感应下,原来是留在安禄山体内的那截指甲有了动静。
这个安禄山恁的沉不住气!自己刚走一天就开始试探了?李弼只觉得安禄山一股柔韧的暗力裹着那指甲,向下推挤,李弼嘿嘿一笑,好!向下是吧?老子扎破你的膀胱!立刻遥控指甲,借着安禄山的推挤之力,向下猛钻。
谁知一钻之下,却钻了个空!好像穿过了一个孔道,一下子冲到了空气里。不对呀!那截指甲明明在安禄山的腹内盘肠之间,怎么可能钻出去了?难道是速度太快,扎破了?不对,没有穿过人体组织的感觉。
就在李弼疑惑的时候,又是一阵心悸的感觉传来,李弼一惊,再感应去,却已经失去了和指甲的联系,显然,那指甲被安禄山用特殊的手段引出体外,毁掉了
难道安禄山那边有人会外科手术?记得从华佗那阵儿就失传了
安禄山轻而易举的脱离了自己的钳制,这个意外让李弼兴奋的心情冷静下来。看来,这个世界自己了解的还是太少,这一身强横的力量还是有许多的缺陷。冉闵虽然交给自己生死搏杀的技巧,可是对于这个复杂的世界来说,只会那种技巧还是远远不够啊如果再遇上安禄山那一众人马,对方有了防备,自己就只有死战或逃亡,李弼心里一惊,不能坐以待毙!李弼静下心来,他觉得,都说大道归一,冉闵这种直指对手灵魂的法门一定还有很多用发,只是自己没有开发出来而已,他盘算着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努力回忆着自己所知所能的一切,进入沉静的思考。
天宝三年,十月初七,李家南下到汲县,黄河之畔,从这里,李家将折向西行,大队车马在城外驿站驻扎下来,李氏把李弼招进房间,商量走水路还是走陆路。
“儿呀,你抢得安禄山那么多军马,该如何处置?我们李家归化已久,对部族的控制力虽然恢复了一些,但朝廷多年无大战,国力昌盛,对我们已经没有忌惮和客气,你这几天浩浩荡荡的,不知道会引起多大非议,这也就罢了,但是带着这些军马,是绝对进不了长安的,而且又卖不得,私下买卖军马,可都是大罪!”
李弼对这个世界也是懵懂,他的如意算盘是把这些军马一卖,还能赚上一笔,可谁知,这时节还是太平盛世,军械管理严格,后股上烙着平卢军印记的军马居然没人敢买,李弼无奈之下,竟将这三千军马一路带到了汴州,真是惊起庸官无数,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弹劾飞进长安。
李弼眉头一皱,暗道大不了老子杀了吃肉!看看对面这位长着五缕短须、但眼神关切的“老娘”心里一阵的暖和,坚定的说道:“我知道了,战马我有办法处理掉,我们住三天,三天后走水路上京!”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刚刚走出院门,就看见雍希颢急匆匆的跑来,差点儿一头撞在李弼的胸口上,李弼轻轻的踹了他一脚“慌慌张张的!天塌下来了不成?!别着急,慢慢说!”
雍希颢一见是少主人,立即站定,手指着外边“少少主人,外边有个人,自称是安禄山的义子,一路赶来,说要见你。”
李弼点点头“带路!”
安禄山派来的人,也不进房间,居然就驿站后院马厩中等着李弼,这人大概三十岁,一身月白色的衣袍,款式不错,但布料低贱,朴素中透着潇洒清逸之气,他脸色有些病态的白,脸形狭长,细眉细眼,正泰然自若的抚摸着马匹的毛皮,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觉。
李弼刚刚走进马厩,便被此人的形貌吸引,挥手让雍希颢退下,只身向那人走去。雍希颢很是机灵,将马厩中所有的家丁马夫全都叫了出去,
“兄台”
“在下尹子奇,平卢军骑军校尉,奉平卢、范阳二镇节度使安大人之命,来见前辈!”
前辈,李弼心理暗笑,嗯,小子,嘴还挺甜,耍笑耍笑你!随口取笑说:“尹子奇?我和安兄弟结义的那天,你可在场?”
尹子奇一愣,结义?!义父有何这小鬼结义吗?一连迷惑的问道:“不知前辈何时与义父结义?晚辈怕是不在现场。”
“咦?不会吧?这才几天,贤侄怎么就忘了?那天晚上,我手拂你义父之顶,你义父心悦诚服,口呼我‘李兄’,我即还称他为‘贤弟’,你义父点头应诺,贤侄当时也在场吧?怎的忘了?”李弼笑呵呵一脸和善的说道,就好像安家多年的故人。
尹子奇顿时明白过来,这个小鬼在占自己便宜,他白板似的脸膛腾起一层青色,然而却又立即隐没,呵呵一笑,应道:“伯父说的是,小侄一时走神,没想的起来,伯父莫怪,父亲猜得伯父带着这么多马,定然行动不便,所以叫小侄来助伯父一臂之力。”
尹子奇三十岁的人,躬着腰对着“十七岁”的李弼叫伯父,李弼怡然受之,一点都不觉得脸红。
“哦?安贤弟打算怎么帮我呢?”李弼微笑着问道。
“这很简单,这些战马打着平卢军的烙印,伯父只消将这些战马交给侄儿就好了,侄儿带了人手来接管这些战马。”尹子奇理所当然的说道。
“等等不对呀!贤侄,当日你义父可是说要‘送’我三千匹马代步啊!现在又要要回去,这不太合适吧?这样吧,看在我和安贤弟的交情上,算你们便宜一些,十贯钱一匹马,三千匹马就是三万贯,你给我三万贯,马你牵走,如何?”
尹子奇看着李弼理直气壮的样子,胸口有点发闷,脸上的青气又浮起来,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安禄山派他来,就看上他这一点,此人很豁达,对“尊严”什么的毫不看重。
“伯父说笑了,当日我义父明明说是‘借’给伯父代步,并未送与伯父,现在伯父要上长安,走水路最是妥当,莫非还要赶马前去?若是给不知情的人见了,这贩运军马可是重罪啊即便是知道伯父乃是借用军马,这说起来也不好听,各地言官御使们的奏折都能把伯父埋了,我义父为伯父解决这个麻烦,已经是仁至义尽,伯父就莫再强求财货了”
李弼眼睛一瞪!“强求?我怎么强求啦?!做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公地道!贤侄,咱们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可别胡赖!”
泥人也有三分土气,尹子奇一忍再忍,却见李弼只是夹缠不清,不禁也动了几分意气,而且他吃定了李弼拿这些战马没办法,于是哼哼一笑,哂笑道:“好!好,既然伯父拿我义父的好意当成买卖,那么便随伯父的意!买卖就买卖吧,不过呵呵,既然是买卖,那小侄就有不作买卖的权利,这些战马伯父自己打理吧,小侄告辞!”
说着,尹子奇面色带着冷笑,抬脚就走,暗道:李光弼小儿!到时候你来求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