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渐落晓星沉(2 / 2)

黑镜子!黑镜子!榻顶的黑镜子

当日在博物馆的千工床上,正是这面黑镜子射出的强光夺走了她的魂魄,将她带到天启!如今,她又看见了它,虽然只是一道光边,但是,如果等光芒如同满月般的圆满,是不是就说明

她,可以回去了?

回去?她咬住下唇,无意识地深咬,直到舌间漫过一片腥甜,心内的痛苦和酸涩却依旧如潮水般地澎湃不息。

曾几何时,她心心念念地要离开这里,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眼下真的可以回去了,却为何又心痛得无力自拔?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无论何时何地,你永远是我齐云灏的娘子,在天启有夫、有子、还有家,逃不掉,你一辈子都休想逃掉”

不经意间,那个声音仿佛千根银针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云灏,”她在心中哀鸣“我不想逃,我真的不想逃。但是,不逃却会害了你一生!”

长河渐落晓星沉(三)

“若是有朝一日,你的爱会让他失去一切,你舍得吗?”

她舍得吗?

她如何舍得!

她的云灏是一位好皇帝,登基三年来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朝中大小事每必躬亲,对百姓疾苦感同身受。越是与他相守,她越是清楚脚下这片江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若是因为她,让他放弃了所有的抱负和理想,放弃目前拥有的一切,也许终有一天,他会后悔自己的抉择,而她,也会为成为他的羁绊而痛苦一生!

不,不,她不要这样!她宁愿放弃,也不要拖累他;她宁愿现在痛苦,也不要他将来后悔

不知什么时候,侍琴已悄然离去。诺大的寝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周遭寂寂,唯有窗外似有似无的锣鼓伴着风声穿林过水,悠悠不绝。

梅雪霁再次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见榻顶的那弯浅晕依旧纤细如眉,冷冷的清辉投射下来,照亮了品红色贡缎锦被上银丝细绣的一朵牡丹。

撑起身子,她紧盯了那道幽黑的光弧。

“带我回去吧,你能够带我来这里,一定也可以带我离开。我要回去,我真的想回去,求你、求你!”

祷念良久,直到支在身侧的双臂发麻,睁大的眼眸酸涩胀痛,榻顶的那道光亮却狭长依旧,毫无一丝变化。

她颓丧而抓狂,低嚎一声,伸出十指紧紧扣住了榻上的锦被。

天啊,为什么、为什么!好容易下了归去的决心、好容易看到了一线光明,为什么到头来还是绝路一条?!

绝路?

脑海中忽然火花电石般地一闪,她猛然想起数月前在云隐寺的那个小院中,云昙大师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老衲既与你有缘,却也不忍走到绝路。唉,届时若果真到了那一步,不妨就回去吧”

对了,佛珠,那串佛珠!

那串佛珠还在云灏那里,为了怕云昙大师的预言成谶,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藏在贴身佩戴的荷包里,从不取下

“陛下驾到!”通天拔地的金色雪菱纱帷幔间,传来悠长的通报。

梅雪霁心头一紧,慌忙低下头拭干腮边的泪,整了整衣衫跨下床来。

门外,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和着她的心跳渐渐靠近。

绣着玉兰春晚的轻纱折屏后明黄的衣角一闪,为原本黯淡沉郁的寝殿带来几分光亮。

“霁儿。”他轻唤,高大的身躯在屏风旁立定。俊逸出尘的脸庞带着难掩的憔悴与疲惫,深邃如海的双眸却清亮依旧,柔情如故。

梅雪霁呆立着,睁大眼睛贪婪地盯视着他。他的头发、他的眉眼、他的嘴唇,他宽阔的双肩、他修长的手指他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他蹙眉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他深情凝望的样子,举手投足、点点滴滴,是那样地亲切熟悉,却又那样地遥远模糊,仿佛隔了云、隔了雾、隔了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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