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霁颔首,被她携着手向前走去。身后的院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接着是林同略带焦虑的呼喊:“主子,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梅雪霁回眸,正要答应,忽觉脖子后方被人重重地一击,眼前顿时漆黑一片。神思昏沉中,听得耳边风声呼啸,仿佛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高高提起。脑海中一时间云腾雾绕,转瞬失去了知觉
庭院中,忽然传来凤凰惊慌失措的呼喊:“快来人啊,小主小主被人掳走了!”
门外林同的心蓦然提到了嗓子眼,当下狠狠一撞,将院门撞开。抬起头,刚好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匆匆跃过院墙,只是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快追!”林同一挥手,带着手下朝那身影消失的方向紧追而去。
小屋内,惠明方丈立在窗前,黯然地摇了摇头:“方才师叔说她身逢劫难,不曾想转眼就到了。”
云昙大师闭着眼轻轻一叹:“祸福旦夕,谁能预料?”
惠明蹙起眉头:“但是这样一来,给我云隐寺也带来了麻烦。届时官府查问起来,叫弟子如何交待?”
云昙大师垂目而笑:“清者自清,你不必担心。倒是那位女施主唉,不知道能否过了这一关?”
紫烟洞。
凤凰拨开遮目的藤萝,顺着一块巨石后的小径绕到了里面的一个狭小的石室中。凑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了平躺在石床上的梅雪霁。此时,她的双目紧闭,嘴唇深抿,似乎沉浸在睡梦之中。
“嗯,不错,”凤凰满意地点头,向身侧高大健壮的多穆尔武士笑道:“你果然聪明,我只轻轻点了一句,你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高大武士低头行礼:“多谢公主夸奖。属下跟随公主多年,岂能不明白公主的心思?”
“好,”凤凰笑得明媚“其他人想必正跟着那些御林军们到处捕风捉影吧?嘻嘻,你和他们说过没有?一定要把戏演得逼真,方能脱了我们的干系。”
“属下交待过了,请公主放心。”
凤凰点点头,回眸望着梅雪霁,双目中透出了十分的得意:“真是天助我也。本来还打算费点唇舌将她骗出宫来再寻机动手,谁知道她竟然自己投了我的网呵呵,怨不了猎人狡猾,怪只怪猎物太蠢!”
高大武士俯身而拜:“请公主指示,要属下将她如何处置?是杀了,还是”
凤凰摆摆手:“杀不得,我要留着她的命,走一步更绝妙的棋。”
高大武士一愣:“属下不明白。”
凤凰眯起眼,俏丽如春花般的脸上浮起冰冷的笑意:“听说,花剌的二皇子纳夕随着罗臻措一同到了栩宁,这次求亲他们倒真的是大费周章。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在天启皇帝面前碰了一鼻子的灰去呵呵,既然纳夕那么想与天启皇室联姻,那咱们不妨就助他一臂之力吧,让他和齐云灏真正地联上姻”
时近黄昏,嫣红的晚霞如燃烧的火焰,在天边踯躅。栩宁城郊的馆驿中,几匹骏马在院落里安详自在地吃着草,不时抬起黑葡萄一般明澈的眼睛,好奇地遥望一下天空掠过的飞鸟。
前厅的房门紧闭,屋内帘幔低垂,透不进一丝光线。桌前的茜红纱灯内,跳跃着闪烁的烛光。一个女人背桌而立,头顶硕大的斗笠垂下漆黑的细纱,将她的面目完全遮住。她一动不动地挺身伫立着,孤傲缥缈,仿若暗夜的一道黑影。
罗臻措低下头,情不自禁地轻叹一声道:“唉,看来是本相算错了一招。”
那女人微微侧过脸,低垂的黑纱内依稀闪过流光一线:“正是。我家主子说,大相临行前若是能给她捎一个消息,她定能设计斡旋,决不会落得今日被拒婚的地步。”
“是吗?”坐在一旁的二皇子纳夕挑起唇角,火红的卷发盖住了半边俊俏的面庞“她还会为花剌出力吗?抑或,即便有出力的意愿,恐怕也没有斡旋的能力吧?”
女人倏地转过身来,面对他默立无语。良久,黑纱内传出一声轻笑:“看来,殿下对主子怨恨不少啊。”
纳夕抬起眼,清凛的目光扫过她,投向了屋内的某个角落,唇边笑容渐收,眉眼间浮上了一丝苍茫。
“十年前她抛下我离开花剌,说是要替父汗报仇。当时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每日苦苦等待,只等有朝一日她报了仇回到我身边可是,一晃十年已过,我们的仇人却依旧好好地活着,国运昌隆、歌舞升平。而她,竟然与仇人同享富贵,乐不思蜀”
“殿下,”罗臻措投过来一个责备的目光“怎么可以这样诋毁她?老臣相信,她的心依旧是花剌的。”
“心?”纳夕脸上的凝重一扫,瞬间又扬起了邪邪的笑“相父何以知道,在她的心里,国仇家恨会敌得过那人的一笑?”
蒙着黑纱的女人轻叹一声,口气霎时变得温柔如水:“殿下又怎能明白主子心里的苦?主子她,有那一天曾忘了殿下、忘了故国?只过不,她到了如今的境地,一路走来,步步艰难,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说得清楚的?况且,眼下她面临阻碍重重,不得不提起万分的心力去应对,只怕一松手,便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