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行动。他隐约而痛苦地知道莱涅揭开了自己隐藏的秘密,他无法否认的卑微和怯懦。在某种意义上,他是在衰老,尊贵和威严的外衣就像败叶一样脱落,不可遏制,行将就木。而莱涅呢?他在这个层面上仿佛从没年轻过,也无所谓衰老,时间之于他是无意义的。他就像一个精灵,一个幽灵,永远徘徊在时间的夹缝里,冷漠地注视着他们这些人的兴盛和衰亡。最后他只是叹口气,请求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别苛求我。我们要考虑的事毕竟不一样。”
莱涅靠他很近,亚麻色的头发垂下来,几乎触到阿尔布莱希特的胸口。“你不想要我吗?”他轻声地、不带情欲色彩地问,“还是你已经厌倦我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很顺服。奇异的是这并非任何意义上的诱惑,一丝都没有。自己在想什么,似乎这个年轻人都已洞悉了。阿尔布莱希特感觉身体僵硬。他摇摇头:“不,我不想。如今的你——”
太令我恐惧了。至少,你已经不再是我所能承受的了。考虑自尊,他咽下了后面的话。
莱涅忽然直起身来,离开了他。阿尔布莱希特看着他在屋内来回走着,反而松了一口气。后来他思索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们迟早会回来的。最多等到皇帝的军队从西班牙调回德意志。——你知道,那些人怎么可能成功呢?”
“是的。他们也许不会成功,”莱涅轻轻地说,“但我们也确实被打败了,永远地,彻底地。”
阿尔布莱希特压抑着微颤的嗓音:“你难道不害怕吗?——你所将要面对的……”
莱涅背冲着厚重的大门停下来。“我为什么应该害怕?我们的使命,我们尚且能做的,不就是这样吗?”在幽暗的光线里,他看起来似乎在微笑,“你年少的时候,自己束上腰带,任意往来;但年老的时候,你要伸出手来,别人把你束上,带你到不愿意去的地方。”
第六章
“事情就是这样。细节由你们自己决定。现在走吧。”
阿尔伯特·汉莱因目送着那几个黑影消失在暗中。门吱轧着响起来,旋即紧紧合上。他站起来又坐下,想去够那支插着的鹅毛笔,手突然在半空中停住了。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手心冰凉,沁出了冷汗。他捏紧了拳头,望着对面那张空空的座椅。然后亚瑟的影子便再次猛然浮现出来。仪表堂堂,毫不掩饰自己的倨傲和冷酷,但就像磨得过尖的刀刃,锋芒凛凛而脆弱,容易折断。
不要怨我,法维拉——不,亚瑟。他捂着脸,喃喃低语。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我给过你机会。假如上帝真的把某种使命特别交付于你,那么,想必这次你也会安然无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