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唯一没湿的只有手中死死握住的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这个会所的地址——父亲让她过来这里找他。
高三补课已经开始了一个星期,课间班长找到她,委婉地告知:全班只剩她一个人没交练习册费和校服费了。
一共四百八十块。
阮眠又默默念了一遍这个数字。
她没有这么多钱。
母亲病重时,父亲还偶尔来医院看一眼,后来请了个护工,他干脆就不闻不问了。
她从小到大的大部分积蓄都用在母亲身上,交完这学期的学费后已所剩无几。
而那张划给她学费和每月生活费的卡,三个月前就被停掉了。
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
可是……阮眠又望进去一眼,他们会让我进去吗?
她转头看着玻璃廊柱里倒映出来的自己——乱发湿衣,狼狈不堪,校服裙吸了水的缘故,紧紧地贴着腿……
这时,一辆白色车子缓缓停下,一个中年男人撑着黑伞匆匆地从车上下来,阮眠惊喜地认出他是父亲的朋友,还来家里做过客。
她喊了一声,那人好像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他飞快走上台阶,眼看就要推门进去了,阮眠连忙抱着书包向前一步,稍提高音调喊住了他,“孙叔叔。”
孙一文眯眼盯着眼前这个女孩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谁,名字虽记不清了,不过人倒是还记得,他笑着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找我爸爸,”阮眠轻声说,“他电话一直打不通……”
“倒是巧了,”他又笑一声,“跟我来吧。”
没想到会这么容易。阮眠暗暗松了一口气。
孙一文好像有急事,步子迈得很大,阮眠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片刻后他似乎意识到这一点,这才放缓脚步。
阮眠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走廊太静了,静得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帆布鞋踩在柔软地毯上发出的“咕噜咕噜”水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四周,幸而不多会儿,两人就停在一扇黧黑的檀木门前。
“你先在这等着,我进去叫你父亲。”
阮眠轻轻地“嗯”了一声,“谢谢孙叔叔。”
孙一文没有再看她,直接推门走进去。
门上印画着大朵的牡丹,层层花瓣被暗金色的光边压着,说不出的富贵逼人,阮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原来竟是雕刻上去的。
她惊异极了。
正要凑近看得更清楚些,有笑声从未掩尽的门里传来,阮眠下意识看了过去。
她好像认识那个人。
z市有名的富商,也是她们学校的股东,潘婷婷曾笑称总是用鼻子看人的那位?
父亲什么时候和这样的人搭上了线?
阮眠压下疑惑,终于在角落里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正说着什么,脸上尽是讨好的笑,她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捞过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是个年轻男人。
阮眠微蹙眉心,那看起来应该是烈酒吧?他竟然眉头都不皱就全部喝了下去……
下一秒,阮眠看到那个大股东站起来,隐隐只听到他说,“……好酒量……我再敬您一杯。”
父亲和那个孙叔叔,周围的几个人也附和着笑起来,不约而同地拿起酒杯。
阮眠从未在父亲脸上看过那种近乎谄媚的笑意。
他们原本住在一个小渔村里,父亲做水产养殖生意发家,后又经人指点投身房产、股市,没想到竟一路开花。
如今他们家还是村里人人传颂的一夜暴富的典型。
父亲发迹后,更是眼高于顶,费尽心思想着挤进那个所谓的上流社会,几年下来多少也有了那些人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