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霞轻泣道:“不是害怕,他还是关心我的。”
柳焚余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哦”了一声,但心里泛起一阵茫然,觉得他不应该得到她,从侧脸望过去,她还是那么幸福那么甜,眼睛向着可以看得见星星闪亮那边他还是感觉得到她是犹如一场梦一般。
就在这里,火光闪耀。
——他们终于放火了!
——我不能连累她跟我一起丧身火海!
他拉起方轻霞,按剑疾道:“我们要冲出去!”
方轻霞却像月亮一样平静,两眼像星星般眨着,像水晶的艳魂般的望着他,问:“你出去后能敌得住那两人?”
柳焚余不忍心骗她,只好道:“不能。”其实他还是隐瞒了事实的主要真相:他如果单独冲出去,未尝没有一线生机,但跟方轻霞一起闯出她就断无生机——那是因为点苍程无想的暗器。
——在火光中,程无想的暗器在暗里发出,自己纵侥幸逃得过去,方轻霞也难免于难,而且程无想发射暗器的目标决不只向自己!
方轻霞忽然紧拥着他,把脸贴近他胸前“那么,我们烧死在这里吧。”
这句话有一种轰轰烈烈,震得柳焚余脑里轰地一声,他拥紧方轻霞,抚着她的发,感受着她的心跳,也不知怎的柳焚余自小家破流浪,迄今才真正有了家的感觉,那感觉像过年除夕一家团贺的瀑竹声和饭香,然而,此刻他们所处身的这个“家”.正在从不同的地方猛地跃出火舌。耳际传来的是烈火把木瓦摧焚的火啸。还有被困在焚笼里不能出来的禽兽哀呜。
鼻端所闻的也是火焰尖辣的焦味,空气里被浓烟密布,由于想咳呛,所以肺部有一种突然暖起来的感觉,不知为什么,柳焚余只是感觉到了身瞩泊终于有了归宿的感觉。
方轻霞已开始微微咳嗽。
她每咳一声,仿佛就震响他心弦一下,柳焚余觉得心疼,忍不住护着方轻霞,心里忽然有一个极虔诚的析求:
一一一李布衣不是说我的手掌能逢凶化吉、绝处逢生吗?
——要是这趟我不会死,她也一定死不了,我宁愿
他不禁呻吟出声:“宁愿不再杀人,多积善行好,扶弱济贫,尽我一生假使我们能活过这一次。”但火势已十分猛烈,就算武功再高,轻功再好,也断冲不出火海。
方轻霞已开始被浓烟熏得流泪,喃喃地道:“假使我们能活过这趟,一定“忽听在木毁柱焚的干裂声外,大喊“爹!——”柳焚余一生作事,绝不后悔,但听得方轻霞哀伶的一声喊,直懊悔得想把剑投入火海。
就在这时,威厉的火啸声外传来激烈的掌风与吆喝之声!
——有人在外面动上了手!
柳焚余心中正惊疑不定,骤然间,窗边的火势似遏着雪覆冰盖一般,火焰低降,柳、方二人同时感觉到足履以下湿了一大片。
——有人震开堤石,将溪水引注,潭水涌流,灭了大火!
柳焚余实在想不出谁还会这样冒险救自己。
柳焚余和方轻霞互望了一眼,眼光里交错了很多错综复杂的感觉,才知道绝处逢生后还有爱情伴着是件幸福得要流泪的事。
此际“砰”地一声,一人撞开着火的板,掠了进来。
柳焚余举剑。
那人以青布蒙面。只喝了一声:“逃!”
柳焚余道:“壮士——”
那人截道:“我来断后,快向虎头山尾后方向逃,我会找你们的。”
他这句话说到一半“呼、呼”两声。两人已一左一右,破余烬的板砾而入。
左边的是程无想,他一扬手!数十点寒光飞出,打向那人!
那人忽深吸了一口气。
他吸气之声,连掠出丈外的柳焚余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他双掌拍出,掌风本身并不怎么,但他卷起地上的瓦砾余烬,一齐飞卷向程无想,甚至连程无想刚发出的暗器,也倒震回去。
程无想脸色变了。
他惟一的办法只好从冲进来的地方倒飞出去。
李弄从右边掠入,却不对付蒙面人,二指箕张,双臂振动,急扑向柳焚余。
柳焚余返身,剑尖向内,要与李弄全力一拼。
却在此时,蒙面人已一招间逼退程无想,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特异的呼吸声,使李弄情知不妙,忙舍柳焚余而回身,就看见蒙面人向他遥发一掌!
柳焚余趁此拉着方轻霞的手,起出了窗外!
他临掠出前看了战局一眼:就在这一瞥间,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个来救他们的人,应付程无想与李弄的合击,绝对绰绰有余。
他掠出窗外之时,有人大叫:“三妹!”
柳焚余稍顿一下,因为在这雷逝星飞的刹那,他想到一件事。现在要不要把方轻霞交给方氏兄弟呢?此刻他已为江湖上、武林中黑白两道均为不容,带着方轻霞,岂不让她苦?
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触及方轻霞的目光:方轻霞偏着头看着他,虽然憔悴,神色完全是沉浸在劫后余生长相厮守的幸福里!
他不再疑虑。
这时,一道巨力挟着尖啸,迎头劈下!
柳焚余冷笑一声,剑光后发先至,古扬州要打中他,自己额上先得穿一个窟窿;古扬州怒吼一声,用耙柄一架,嘶的一响,星花四射,柳焚余已拉着方轻霍掠过了他身旁。
方休怒喝道:“呔,看刀!”
他的刀光甫现,柳焚余已经掠起,超过他头顶,后足在他背后一蹬,把他踢趴在地上,拉着方轻霞,越过漫堤的潭水,往叶潭去。
方离在潭边陡掠了出来。
方轻霞叫了一声:“大哥”声音凄婉无奈,方离没有出刀。
他痴痴地望着柳焚余和方轻霞的背影,越过溪流,对岸山腰间的枫树,给晨曦染上一片酡红,宁静得像秋的恬睡,从来也没有进去过惊醒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