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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便有过许许多多次的“谈话”,有好有坏,有教训有褒奖,父女间的情感就在这样温和又严厉的方式里完成一次又一次的签约。

但我终究遗传了父亲的犟脾气,在许多次的贬义色彩的谈话里,我都偏好一言不发的表现模式,尽管这样只会让对方更生气。

“说话!”爸爸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面,带出明显的声响,是能感同身受到掌心肉微微阵痛起来的那种。

我小小地激抖一下,丝丝微微的凉意从背脊蔓延到耳根。陌生的恐惧封紧我的上下唇,却也在逼迫着我启齿,没过多久,我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嗓音:“那个人……是姓南吗?”

“你还知道啊?”老爸整个人阴沉了下去,用陡然拔高的语调添上一个形容:“你还真知道啊。”他好像不敢相信,他白天里的那些较为特殊的经历,真的是由我带来的。

“……”我竭力抑制着肩头不由自主的颤栗,无言以对。

爸爸竖起一边手臂,用掌心无力地托住腮帮子,像一把正在努力把自己撑开的破雨伞。他所有的力量似乎都随着刚刚的拍桌子动作消耗殆尽了,此刻连掀眼皮的动作,他都做得很费劲:“去去……先坐下来。”

父亲疲惫的样子让我心疼又酸楚地软化下去。我顺从地拖来墙角一把椅子,在书桌这头坐下,保持和他面对面。

“小含,我先把早上的事跟你一五一十讲一下,”老爸像被点了全部穴位一样维持着原姿,唯独哑穴幸免于难。他嘴巴一张一合,念经书一样陈述:“上午九点多,我们单位领导忽然打我们办公室座机,让我去他办公室。我就过去了,当时办公室里除了领导,窗口还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子,头发白透了,但看起来精神头很好。我一进去,领导就介绍了一下,说这是南京军区的退休政委,南老爷子。那老头也马上自我介绍,说他叫,南晰松。”

这个名字我不陌生,我甚至清楚的记得这个名字属于南冉冉的爷爷,那个仅凭一己之私一时造成江医生悲剧婚姻的侩子手之一。

“他跟你说了什么了?”大概是有个椅子垫在我的臀部下方作支援,不会让我倏然倒下去。有一点勇气重新回到了我身体,我也敢直率地发问了。

“他说啊,没说什么,就说他孙女已经回心转意弃暗投明了,知道自己以前大错特错了,想定下性认真过日子。让我回家好好劝我女儿收心放手,说你年纪还小,什么好男孩子找不到,恳请我把他孙女婿还给他,他还有个重孙子天天在家哭着喊着要爸爸回去,可怜得不得了。”

“……”跟我想得一模一样,这场交谈里,双方的语言神态我都能在脑海里生动地演绎出。白发苍苍气度庄严的老人和一脸茫然的父亲隔着道小几作左右坐,中间两杯清茶袅袅,老人在雾气后面容平静,也许还带着一点刻意的微笑,用年岁阅历沉积下来的缓慢语调,讲述出他此行的目的。他态度从容不迫,言辞神色都不带丝毫挟持,但他的职位,他的身份,他的谈吐,他的权势,让他本身就是一个威胁。

爸爸继续说着:“我当时还奇怪得很,什么前夫,什么孙女,跟我跟我家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我还在沉默着,声带的发条彻底锈蚀,拧不动,更响不了。

“我就问了句,他孙女婿叫什么。他说,姓江名承淮,在省人民医院的神经内科当主任,”爸爸坐直身躯,嗓门也随之稍微提高了一点儿:“我说完了,你来说。”

严刑拷问的时刻终究还是要来,我轻轻“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个江承淮的?”

“过年之前,一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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