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背上的纪渊有意放慢步伐,看到盐帮、漕帮和三分半堂并未火并,眼神颇为失望。
他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按在绣春刀柄上。
轻咳两声,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本官接到密报,此处有贼人聚首,特来查办。
谁是带头大哥?速速出来回话!”
周笑哼了一声,昂首挺胸跨出一步。
眉宇之间,仍然不掩倨傲之色。
“某家姓周名笑,乃盐帮大当家。
为户部办差,负责转运官盐通达三十七府之地……”
纪渊语气平静,不咸不淡,打断道:
“嗯,原来你就是贼首。
真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在这里寻到踪迹。
周笑是吧?自个儿乖乖束手就擒,不要让我亲自动手。”
贼首?
什么情况?
原本拱手以对的周笑陡然愣住,自觉受到侮辱,气血瞬间涌上面皮。
好似发怒的雄狮,沉声道: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百户大人!
周某向来秉公守法,做得都是正经生意。
每一艘货船,皆有户部盖章文书。
所赚的每一分钱,绝对干干净净,何谈贼首二字。”
纪渊脸色不耐,直截了当道:
“正经?干净?
去年正月初六你在畅春园听戏,欺凌一个年轻的刀马旦,那人事后不堪受辱,投井自尽。
今年五月十二日,一个私盐贩子不愿交数,其全家五口人被塞入麻袋,沉进永定河。
类似这样的恶事、丑事,足以摆满北衙的案头。
江湖上谁不知道,周爷你荤素不忌,男女通吃。
家里的几口枯井里头,填了多少枉死的冤魂?
永定河底下,又有多少具喂鱼的尸骸?
明明是吃肉喝血的贼头子,偏生要装高雅文趣的大善人!”后面的裴途与李严手持火把,映照得纪渊那张冷峻面孔半明半暗。
周笑心头“咯噔”一跳,仰头望去,正好撞上年轻百户内蕴赤光的幽深眸子。
对方不过通脉二境,却压得换血三境的盐帮龙头有些喘不过气。
周笑大惊。
无数念头闪现。
这人是冲我来的?
为什么?
平时孝敬北衙的银子给少了?
被毫不留情、劈头盖脸痛斥一顿,周笑反倒收起倨傲神色。
腰身微微一躬,低头道:
“江湖中人,双手难免沾染些鲜血。
但周某一心为朝廷尽忠,为户部老爷分忧。
这一点,还请百户大人明察。”
镇住周笑之后,纪渊眸光一转。
缓缓地扫过四人,最后定格在何云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