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进了房间,先写了一封折子,交给紫嫣:“你看郭颂在不在?若在的话让他送到宫门口,请人递给皇后娘娘。”
然后她就铺开纸笔,凭记忆画起营盘镇上面馆里那个外乡人来。
要实现真正的朝野太平,既要安内又要攘外,原本傅真看到杨奕那般意志坚定的不愿回宫,还打定了主意要遵循他的意愿。
谁知道中间竟然还夹杂着一个说谎的燕王,那这就不得不着手解决了。
如果杨奕对亲生父母的排斥有亲弟弟挑拨离间的成因在,那就说明这个结不是没法解开。
杨奕以皇长子的身份回到宫中,无疑是给朝野上下一颗定心丸。从而也阻断了连旸想要搅浑大周宫闱这锅水的阴谋诡计。
但在推进这件事情的同时,大月那边一点儿也不能放松。
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面馆里出现的那个人是为了配合受惊的马闯出来袭击他们,这事是八九不离十。
连冗当初逃出城门之后,与之接头的就是面馆里的人,也是差不离了。
那人的身份现在不好说,但就连连冗都还如此关注于他,则必然不会是等闲之辈了。
等她把画像画了出来,另一边郭颂也回来了:“小的奉少夫人之命把折子递到了宫里,然后又等到了坤宁宫的回话,娘娘说少夫人想入宫随时去便是。”
“那就去给我备轿。”
傅真把画好的画像递给紫嫣:“让护卫送到梁家去,一定要亲手交给二位将军,不得有误。”
交代完之后,她即更衣入宫。
皇后接连两日经傅真收到杨奕的消息,便连每日坚持的练琴和书法也停了下来。
傅真带来的几幅画像被她放在床头斗柜里,隔一会儿便拿出来看看,一看便忍不住两眼濡湿。
想到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他确切的消息,汹涌的喜悦席卷了她,然而一想到盼了多年的儿子终于回来了,却又被他父亲所伤而执意不肯入宫来见他们,又不禁悲从中来。
讲道理谁都会讲,她也能说得出来只要他活得好好的就心满意足诸如此类的话,可这样的话每说一次,她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次。
如此折腾了几番,晌午吃了午膳之后,她便觉浑身力气尽失,躺到躺在床上。
可即便如此,当傅真送折子进来说又要入宫求见时,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傅真进来的时候,皇后已经做起来了。
但是傅真眼尖,一眼就看得出来她神色有些不对。连忙关心道:“娘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请太医来了吗?”
皇后强颜欢笑:“不是什么大事,年纪大了,总会有这些那些的毛病。太医拿我也没辙。”响应完之后,她赶紧又转入了下一个话题:“怎么又进宫了?可是奕儿那边有什么不妥?”
“没有。”傅真道,“大殿下那边好好的。但是因为这两日我新发现了一些问题,我想,还是得您和大殿下见上一面才好解决。”
“什么问题?”
“眼下不好说,因为我没有证据,说了您也不见得会相信。我就想问问,你能见见大殿下吗?”
“这还用说吗?”皇后坐直了身子,“他愿意见我了?”
傅真摇头:“所以,我得迂回一下。”
……
杨奕用完饭之后回到了院子里,刚跨进房门就闻到了浓郁的桂花香。
他情不自禁走到它跟前,然后顺手拿起了旁边的茶杯,蘸了一点清水,用手指沾着撒到了花枝上。
披上了水珠的花叶看上去更鲜嫩了,神采奕奕地矗立在花瓶之中。
杨奕对着它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把杯子放下来,坐在了旁边椅子上。
此时阳光斜照着窗棱,道道金光洒进了屋里,有几束落在面前地板上,像通往记忆深处的发黄的时光隧道。
二十四年,跟一辈子比起来它不算长,可是一个人又能有多少个二十四年?
“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坚决,根本就不会亲手照顾这瓶花”,傅真的言语还漂浮在耳边,小姑娘的声音又轻又脆,但落在他的耳里就好像重锤。
贺昭捧着茶壶走进来,见杨奕躺在椅子上出神,便把茶放下,轻手轻脚的站在旁侧。
杨奕沉默了好久,然后才把脸转向他:“是有什么事吗?”
贺昭垂首:“属下觉得那个谢御史,对主公好像有些不寻常,不知道主公察觉不成?”
收到谢彰,杨奕又沉默了一下。“他是徽州谢家的子弟,又是朝中的良臣,而且还是宁家大姐的挚友,就算是对我有些兴趣,也不会有问题。”
贺昭道:“主公怎知他是宁夫人的挚友?”
杨奕喝了口茶,漫不经心说道:“直觉。”
贺昭瞅他一眼,不再言语了。
杨奕坐了坐,看着面前缓缓挪动着的阳光,目光情不自禁又转到了旁边的桂花上。
贺昭也看见了,他说道:“说起来,也快到主公的生辰了。”
杨奕出生在八月,皇后本来不喜欢桂花,但是在杨奕出生之后,她渐渐地喜欢上桂花了。
不光是喜欢桂花,她还喜欢菊花。
仿佛只要跟这个月份相关的,她都会发自内心的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