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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近郊的惊鸿一瞥,几乎让郁昌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本能的、躁动的不安。
郁燕的托词,其实并未打消他的全部疑心,不过,令人庆幸的是,郁昌来的时机,的确太巧了。
虽然,他立刻辨认出了,那个与妹妹搭话的人,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性,但也恰恰好好地,错过了对方最开始的一番轻浮的肢体接触,加之郁燕一些明显的抵触性动作,显然不像妹妹的地下相好对象。二人分道扬镳同样干脆利落,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萍水相逢。
如果按照郁昌从前疑神疑鬼的秉性,他铁定会像个老练的侦察员一样,坐在车里,按兵不动地再候上一会儿,直到看见那名个子高挑、手长脚长的小伙子,仿佛在自家后花园里游荡一样,没过几分钟,就溜溜达达、姿态闲适,熟门熟路地窜回了那片门禁森严的别墅区——然后,他就会明白,这个厚颜无耻、撩完骚就跑的陌生人,并非如同妹妹口中所说的那样无关紧要。
郁燕僵直地陷进左后座柔软的皮革靠枕里,不敢挪动自己受伤的右臂,生怕发出什么无法遏制的痛呼,让哥哥察觉到,再一发不可收拾。
她一大半的心神,都用来和伤处痉挛发烫的生理本能艰忍地抗争了,剩下的小部分,则全部放在驾驶座上一声不吭的郁昌身上,并从这种持续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
后视镜中的哥哥,从那句老生常谈的嘱咐之后,就再也没有张口说过话,好像在很认真地开车看路,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仿佛一头按部就班,巡逻着领地的野兽,在平淡如水的日常狩猎中,突然之间,遇见了一点微小的突发事件——并不致命,但足够怪异,如同卡在爪掌之中的,又硬又硌的沙砾,让他不得不去思索、判断,不断地复盘。
不仅是时机的问题,当下的郁昌,之所以无暇追问郁燕,甚至大失水准地,没能看出来妹妹的纰漏之处……
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他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别的事情,所牵引走了。
假如,让郁昌用一个词,来形容中午的那场谈话,那只会是“诡异”。
诡异、荒谬、离奇。
从谈话的发起人,到其中的内容信息,以及短暂的持续时间,都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郁昌无比确定,自己和张泽仁这类人,不仅在身份上天差地别,而且性格、处事、阅历,也毫无相同之处。
他们的工作领域并不怎么沾边,新手时期,那个带领郁昌进门的师父,也不是对方的嫡系,至于两年的人情往来、关系脉络,更是连这尊大佛的脚丫子都摸不到,他想破头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入了人家的眼,甚至被温和地请上了私人办公室,谈天说地十几分钟,一堆空洞无物的场面话,几乎让捧着余温袅袅的青瓷茶具的郁昌,破天荒地生了出一种,被当做客户照拂的、荒诞的错位感。
他固然想往上爬,但还没有蠢到认为,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职员,有什么特殊特别之处,能够在某一日撞了大运,被未曾逢面的上司看中赏识,青眼独加,从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论业绩,他的种类上限就在那里,只能算是中不溜;论关系,公司里肯钻营的人才一抓一大把,放眼三甲那些主任教授,可谓五湖四海皆兄弟。
至于论学历……好像也没有什么专门拎出来说的必要。
他满腹猜忌,坐在对方豪华的真皮沙发上,勉强提着口气,尴尬地接受着那些“青年才俊”“很有潜力”的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