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他的听觉太过灵敏,听见了怦怦心跳的声音,一平一仄都在写画一个名字。

振聋发聩,盈满一室。

他想,他是明白了。

令他心悦的哪里是银绯那戳杆子,分明是……活生生的焦侃云。

完了啊,虞斯。

心如擂鼓,喜悦方破壳而出,便好像要溢出来了。他羞怯地低下头,低低喘着气,泪意抑制不住,紧张得手也抖了起来,喉口一滞,心底将“焦侃云”三字唤得百转柔肠,不禁勾唇,吟哦轻喘,“哈啊……”

听见动静,焦侃云抬眸看向他,他便以灼灼目光相对,羞红的眼鼻远不及他口舌湿润更醒目,莹润鲜红的光泽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他定是含过唇了,或抿或舔,不敢叫人看见,唯恐腻滑。也许含住后,还吞咽了下唾液,于是硬硕的喉结也会跟随一动,扯着颈间的肌线。

他此时一边张开朱唇喘息,一边流泪微缩舌尖望着她,显露了满目的贪婪,像盯着猎物的雪狼,泪水却又在绯红的脸颊上滑落至唇边,真叫人……缭乱。

两相对视许久,焦侃云蹭地站起身。不对,不对劲,十分便有十二分的不对劲。他好像知道装毛头小子不管用……真改路子了。

她抱起包袱,先走为上。

却听虞斯在她身后开口,“你爹昨日命人来还我墨印时,和我说你要在斗文会上择选夫婿,意在提点我不要与你逾过分寸,若是你离家出走后与我同住金玉堂,届时同进同出必招人闲话……要不然,我帮你安排一个住处?”

“呃,两位,不得不插一句嘴了……”章丘笑意盈盈地举手,“我还在场。”

几乎是他出声的瞬间,虞斯敛起了泪眼朦胧的神色,起身截住焦侃云,耳梢一热:“我在靠近落雪院那片城区,有一处私宅,但那边没人晓得是我的住处。你……用不用我帮这个忙?”

焦侃云有很多朋友,可若是每日出门都要同朋友说是去金玉堂,亦或是虞斯找她时,来到朋友的府邸前,她免不得要解释许多,且她不想将朋友牵扯进太子案中。让虞斯帮这个忙其实很合适,但她不想再欠人情,而且,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婉拒道:“已将侯爷写得无地自容,就不敢再麻烦侯爷为我操劳了,我自行寻找住处。”一顿,她轻声说道:“关于侯爷与女子在北阖纠缠之事,我会澄清,下册么……等我在你面前坐写时,重整一番。”

虞斯却忽然挑眉,俯下身来,饶有兴致地说道:“不用重整了。我现在,很有兴趣看你如何在我面前,坐写出我那般……悍硕魁伟的面貌。”

第37章朝琅。

下册会写他什么面貌?侮他体毛旺盛,欺他不敢脱衣自证;侮他啃木食铁,欺他拿不出神兵至宝;侮他有观瞻抱财之尸的怪癖,欺他负有杀神之名,且笃定他暂且不敢将府院内藏着的赃银外露。

重整下册话本,焦侃云可不是要放过这大贪官了,只是他拿出了结盟的诚意,又将过往悉数摆出来解释,一来她心有权衡,二来她心有愧疚。

谁晓得他那么神秘,桩桩件件都赶了巧,隐情深得九曲连环。她分明着意查过一番,还是没能料到思晏会是他要作局认回的妹妹,也想不到阿离在北阖那般境遇,竟能与弃留的银绯搅在一起成了新传闻,更想不到自己手中分明拿着虞斯滥杀的人证物证,他还会藏有冤屈。

且彼时思晏满口谎话,拿她当刀子使,她担忧思晏落入狼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才避开贪污,反把虞斯往浪子的方向塑造。

她明白虞斯解释的意图,虞斯不想孤独终老。于是她打算为他在下册添些澄清,将他在上册中的情场浪名纠正,譬如始乱终弃,譬如窃玉偷香,譬如滥杀无辜。可……

虞斯分明晓得,她说的重整,是为他澄清上册之名,而非将下册纲要大修,却说不必重整了,那他方才急慌慌地解释,只说明——

他只是想解释给她焦侃云听罢了。

还说什么想看她接着坐写他“悍硕魁伟”的面貌,只说明——

若她真那么有需要,他愿意不管顾自己的自尊,扒开上衣给她看一下令他自己感到自卑的胸膛,以便她作图。

焦侃云双耳赤红,故作淡定地抬眼与他对视,在他的清亮熠熠的瞳眸中,看到了自己朦胧的倒影,视线稍偏,落在他同样赤红的双耳上。

动辄脸红羞涩的少年郎君,真的会上青楼寻欢吗?功法不许的理由或许牵强,但若是真的呢?或许他这般神秘的人,真有更深的隐情?她有一瞬的恍惚,但想到方才他拿一双落泪的招子攥着她勾.引的模样,又立刻摒除了繁乱思绪,捏紧包袱,别开了眼。

别忘了他聪慧机警,城府颇深,能从北域那样吃人的地方活着回来,更别忘了他的府院后还藏着数十万两。焦侃云,你清醒一点,你见过无数美男,理应不吃勾.引这套了。

“你说不重整,就不重整了?”焦侃云缓缓绽开一个淡笑,“下册里你体毛如何,吃不吃铁,或是有何怪癖,写出去了倒是都跟我没关系,但你若留有上册的情场污名,我与你查案,少不得要并肩站于人前,一旦有人看见,我也要被置喙。我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一定要给你澄清。”

她换了个说法,想教虞斯接受自己为他澄清这件事,也让他明白,这事不是他说了算。更是委婉地告诉他,自己方才可没有被他的三言两语勾了心魂,甘愿附庸情场污名。

虞斯狭了狭眸,好半晌后,眨了下眼,自始至终凝视着她,最后自鼻腔中轻轻出声,愉悦地把尾音上扬:“嗯。”

嗯什么嗯?焦侃云心底倒嘶了一口气,虞斯有点不按常理走了,她好像有点拿捏不到他了。

失去掌控的感觉,让她无端生出些无措,好半晌找到言语,“若要澄清,便要推翻说法。最快的法子是,用新的形象覆盖原有的形象。我会在下册给你安排一位模糊的情史对象,你与她情投意合,一世一双,万般恩爱,上册所述,大有隐情,实则桩桩件件,皆是为了她一人。”

倘若她没有看错,虞斯的嘴角确然勾起了些微的弧度吧?他轻挑了下眉,同样愉悦的尾音上扬,“嗯。”

他的大掌忽然缓缓地举了起来,焦侃云平移视线,见他略颤的手克制地落在她眼前半空,最后握住了一旁的门框,她再平移视线,只见他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手腕与指节处清骨硕然硬兀。好大的手掌,散发着热意,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她挪回目光,投放在虞斯的脸上,他抿着唇,维持原貌,但这般抬手的动作,像是在门框留下他的痕迹,且将她圈在了身前的领地。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焦侃云滞然开口,说完后半句,“…等侯爷的情场风评好起来,自择良人,单独与她澄清原委,佳偶一成,再传出去时,话本中模糊的对象便落到了实处。但若是侯爷期间再上青楼,或是猛浪之心乍起,招蜂引蝶,勾惹旁人,就怨不得我了。”

她意有所指,想让虞斯放弃在她面前作出这般勾惹的神态。

虞斯的眸子变得有些幽深,依旧是郑重且愉悦地说:“嗯。”

“侯爷要不换个词儿?”焦侃云忍不住了,“听得我有些……鬼火冒。”实则是心慌,虞斯这招沉默寡言可谓是攻守兼备,让习惯于见招拆招的她,招架不住。

“我觉得,你安排得很好。”虞斯果然换了个词,眼神款款,真诚地问,“唯有一点教我疑惑,你在下册纲要里把我拟得不像个人,饶是澄清了情场浪名,一个通身体毛、啃木食铁的狼妖,该如何寻觅良缘啊?”

想做贪官当然要有所付出,否则轻易就将心仪女子娶进门,来日东窗事发,被抄家查赃,害了新妇,岂不是她澄清的过错?焦侃云亦真诚地说道:“那是侯爷自己的事了,您也看见了,不少权贵都在期待下册,若是向金老板施压,我这么两年立起来的口碑就散了,再者我们有约在先,若是不写,我既吃了亏,又认了怂,很不好做。”

虞斯直起身,双手环胸,神情和语气却颇有些服软的意味,“小焦大人就不能帮我的终生大事想想办法吗?”话落时他满脸通红,眼尾又沁出些湿意。

焦侃云还当真帮他想了想,别有深意地提点道:“为她倾尽家财,改邪归正……赴汤蹈火,穷追猛打,总能触动芳心一二。”

“怎么叫‘穷追猛打’?没追过,没打过。”虞斯看着她水光澜澜的眼眸,心口一热,轻声说,“教一教。”

他还没追过?都明晃晃地勾.引她了。再说,难道她又追过了?焦侃云有意给他上点难度,略思忖后模棱两可道:“含蓄,但热烈;委婉,但真诚;克制,但疯狂;自持,但直白。拿捏好分寸,多一分是惹嫌,少一寸是寂灭。侯爷结合我说的‘倾尽家财’这一主旨,慢慢领悟吧。”

她自己都觉得是废话一通,意在点他自首贪赃,抬眼却见他认真地思索起来,琢磨得面红耳赤。

下一刻,他缓缓挪动指尖,轻触至她手里的墨印,羞怯却果断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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