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花馀床。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闻余香。
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相思黄叶落,白露湿青苔。
楼辕最喜欢的,唯独是“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这句。当初和霍湘震分开的时候,恨过疼过,便是求忘。可情之一物,入骨便是毒,怎么也忘不掉,反倒是越发惦记着他的好……梦山那孩子,也是由此取了个名。
当初含恨分开,日夜思念惦记。现在是他支开了霍湘震,却想他想得越发厉害……楼辕想,自己真是着了魔了。对一个总把他压在床上欺负的男人,还如此的念念不忘。
只是想来,那男人也在念念不忘着他。
谁说只女子才会陷在一段情里不可自拔?男人若是爱得疯了、全心全意投入进去了,明明是更无法自拔。眉间心上,恐怕都只剩下了那一个人。有他便是春暖花开,没他便是行尸走肉。
楼辕笑自己,为何是想到了他,心就如此柔软。倘若有一天真的要生离死别了——
他只求死的会是他,活着的会是霍湘震,这样,他的心里一定不会太疼。因为活着的那个人啊,一定是比死去的人还要难过的。所以他支开了霍湘震,其实是不是也是因为他的自私呢?他愿意做死去的那个,长眠地下,不用活着,一个人冷冷清清。
四月二十日。
西夏居延海大牢。
霍湘震已经从焦躁状态转入了颓废哀怨状态。陆六孤站在他身后,耳朵里塞着两团棉花球,目睹着霍湘震的龙爪子一下一下“呲啦呲啦”地在牢房砖墙上挠着。陆六孤此时还默默出神想了一下:西夏的砖头挺结实。
然而他耳朵里塞着棉花球,别人耳朵里可没塞。牢头哭丧着脸凑到陆六孤身边:
“典属国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吧!这位妖龙公子要是再这么挠下去,我这牢房都没法住人了!我们现在满耳朵都是这挠墙声!!”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挠墙这个动作其实还是像楼辕这样的小猫来做更合适一些的吧?霍湘震这是近猫者喵?陆六孤不负责任想了一下,才慢慢拔出耳朵里的棉花球,忍着刺耳的“呲啦呲啦”声,问道:
“霍兄,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
“你告诉我暮皓怎么了我就跟你出去。”霍湘震头都没回,继续挠墙。心说你又不肯放了我,出去走还不能跑,跑了还算我越狱,我凭什么跟你走?反正这个损招目前看来挺有效。
于是在满耳朵的“呲啦呲啦”中,陆六孤相当有耐性地又问道:“要不我们下盘棋?”
呲啦呲啦——“告诉我暮皓怎么了我就跟你下。”
陆六孤风度翩翩啊微笑微笑:“要不……吃点东西?”呲啦呲啦——“好了我知道了霍兄你要说‘告诉我暮皓怎么了我就跟你吃!’”陆六孤终于学会了抢答,十万分的无奈,“霍兄,你要知道,不是兄弟我坑你,只是事关重大我真的不能害了你啊!”
霍湘震终于停下了他的龙爪子,说实话他自己现在也是满耳朵呲啦呲啦的。回头去问陆六孤一句:“你告诉我,暮皓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陆六孤沉默。
“不说话……就是默认?”霍湘震再度追问。
陆六孤只转身离开。
——果然是有性命之忧吗?!可恶,性命堪忧的时候你凭什么把我抛开?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