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萧问荆和楚江云一路同行起来。
然而说是同行，其实两人又隔着十万八千里，只是远远能看见彼此而已，所以楚江云也不好质问他为什么跟着自己。
或许萧问荆的队友和顾钧在同一个方向吧。
经过一片沙漠地形时，楚江云的前行速度慢了下来。
丰富的野外经验让他意识到不对劲。
沙漠中缺水少食，并不适合生存，这里的星兽数量却格外多，等级也特别高。
就一下午的工夫，他们已经接连遇上了七只a级星兽，四只s级星兽。
“真是要命！这里的星兽等级怎么都那么高？”
“就是啊，还好楚哥在，不然我命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我们尽快赶路，争取太阳落山前离开这里。”
楚江云用沙子擦了擦自己沾满血的刀刃，抬眼四望片刻，“你们走吧，我打算暂时留在这里。”
有人惊呼：“不能要分不要命吧？”
“我也留下。”萧问荆道。
午间遇到的高级星兽太多，而萧问荆和楚江云都是顶尖的s级战力，各自为战讨不着什么好，所以也早便临时结了伴。
方才那两只s级的孪生七彩蝶，便是他们俩合力作战才杀死的。
见萧问荆也附和，其他人一时都面面相觑，沉默下来。
两个大佬都说要留下，他们不得不重视。毕竟没了萧问荆和楚江云开路，说实话，他们走不出这片诡谲的沙漠。
“这里的高级星兽聚集密度不正常，”楚江云解释道，“肯定有东西在吸引它们。”
萧问荆补充：“实训通知说带回有价值的资源和资料，按照实际价值给分。这里既然能聚拢那么多s级星兽，肯定有重要的宝物。”
楚江云看了他一眼，对于两人意见想法全然一致并不感到意外。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合作了。
哨兵学院虽然会将平民和贵族分到不同的班，一年级时却仍有很多共通的大课，比如近身格斗。
当时入学考刚过，楚江云风头大胜，惹了很多人的眼。有人暗中使了手段，让楚江云和萧问荆被分到了同一组。
谁都知道王不见王，他打不过楚江云，难道萧问荆还搞不定吗？
可现实永远出乎意料——
楚江云和萧问荆默契十足，实战时甚至不用沟通，一人进攻时另一人自觉负责掩护，一人勾出敌方破绽另一人也总能抓住机会。
到了后来，很多人一见对战方是他们俩，都到了自动认输的程度。
可暗中耍手段的人还不信邪，又想法子让他们俩在战略战术课也分到了一组。
毕竟，或许顶尖战士都可以有类似的战斗意识，可萧问荆和楚江云出身迥异，总不会连战术思维都那么像吧？
事实上，这种揣测颇有几分道理，每次分组测试时，附近的人总能听到萧问荆和楚江云在大声吵架。
然而等成绩出来，众人又大跌眼镜，因为他们俩又一跃拿了第一。
后来有人偷偷观察，发现他们俩的确在战术安排上总有分歧，可两人都秉持着临阵作战只能有一个指挥的原则，因此若有谁先做了决定，另一人也只会默默实行。
等到测验结束，两人才会把方才不认同的点一个个拎出来吵。吵来吵去辩不出个结果，就相约训练场打一架，谁拳头硬就是谁有道理。
据说有人围观过他们俩打架，回来后讳莫如深，只是默默把训练量增加了一倍。
自这两人不明原因决裂起，一晃大半年过去，很多人都忘了，当初萧问荆和楚江云也是被一并称为学院双子星的。
而事实证明，双子星的一致观点总是有道理的。
一行人分组探查，不负所望，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了密道，通往一座废弃已久的地下实验室。
站在入口前，楚江云没有第一时间按下开启大门的按钮。
他提醒道：“完全封闭的实验室都能引来那么多s级星兽，里面藏着的东西肯定不容小觑，只会比外面更加危险。学院虽然给了放弃比赛的通讯钮，但这种机密实验室的防护措施大多是实时触发的，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救援队即使来了也不一定赶得上。你们想清楚了再进，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可人性使然，劝退的话先前说或许还有用，至于此刻——
掘金者从没有在宝藏面前退缩的。
哨兵们一个比一个兴奋，争先恐后地随着楚江云进了实验室，萧问荆则负责断后。
然而实验室荒废已久，并不如大家想象中那样遍地是宝，相反，很多有价值的试验品明显都被带走了，存储台上只搁着空空如也的试剂盒，里头本该摆放的东西却一无所踪。
地上到处散落着划满划痕的废纸，桌椅板凳歪七扭八，是当年星兽进军时研究员们慌乱撤离留下的痕迹。
“根本没什么好东西嘛！”
“诶，想想也是，真有价值的话军部早就派人来取了，哪儿轮的着我们？”
“……”
楚江云却不这么认为。
经年过去，当初因为做实验而弥留的气息早该消散一空，可在这空荡荡的实验室中，他极其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同类的气味。
希望是他想错了。
“快看！这里有瓶试剂没被带走！”出声的哨兵非常兴奋，自觉首先发现了珍宝，毫不犹豫伸手去取。
楚江云厉声呵斥：“等等！别动！”
他来不及制止，眼睁睁看着那支毫不起眼的试管被取下，紧接而来的，便是实验室骤然发出的警报声。
“滴——”
“检测到外敌入侵，自动清除装置将在三分钟后启动，请研究员尽快回撤。”
霎时间，大家惊慌失措，罪魁祸首也不小心失手，让引发这一切的试管摔碎在地上。
浓郁的向导素倾泻而出，瞬间溢满整间实验室。
平时绝对能让哨兵们疯狂的向导素此时却成了鸡肋，慌了神的哨兵们只顾着逃跑，连萧问荆大喊让他们回来的声音都听不见，争先恐后地朝着入口的方向狂奔。
萧问荆还要去把人抓回来，没跑两步就被楚江云一把拽住胳膊，“只剩两分半了！救不了的！快走啊！”
萧问荆深深望了他一眼，目光沉恸，“走！”
他们冲向和其他人完全相反的方向，那是先前未曾探查过的部分，对两人而言都是全然陌生的。
一旦遇到岔路口，他们一句话都不多说，自觉一左一右散开。若是确认走的路不通，就敲墙两下，若是确认走的路是对的，就敲墙三下。
这是他们早年并肩作战留下的默契，长久的决裂也没让此生疏，终于在警报倒计时来到“三”的时候，一并冲进了作为安全舱使用的控制室。
关门落锁的一瞬间，毒气从四面八方的隐密探头一泻而出，布满了偌大的地下实验室。
通过控制室里的屏幕，他们非常清楚地看见其他哨兵是如何跑到入口又被关死的大门堵住，然后在铺天盖地的毒气中面目狰狞地垂死挣扎，最后一动不动，湮灭生息。
看见如此惨状，楚江云内心波动不大。
早在入学考时，考官便严肃提醒过，当时被淘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留在哨兵学院反而随时会面临死亡的风险。
这里是孕育军部未来高管的摇篮，但人类精英从来不是从温室中诞生的。选择留下，就要做好觉悟。
可惜从没有人在意前辈的警告，只把那当作对败者的劝慰。不是死到临头，没有人会后悔。
人性如此，这是每个人自己选择的路，楚江云并不认为他该为此负责。
可萧问荆不一样。
他一拳砸在操作台上，好几个零件都被震得弹起来，“为什么不让我救人？”
“救人？”楚江云仿佛听到了笑话，“我们俩都是卡着时间找到这里的，差一点自己都搭进去了，你还想救人？怎么救？你只能陪他们一起死！”
“如果找路的时候能多几个人帮忙……”
“你是认真的吗？他们连警报里明晃晃提示的‘回撤’两个字都听不懂，一个两个都往入口跑，你指望他们帮什么忙？倒忙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醒醒吧，萧问荆，你知道自己谁也救不了，现在不过是把气撒在我身上而已，”楚江云横眉冷对，目光冰冷，“你这样真让我看不起。”
萧问荆痛苦地合了合眼，整个人压抑地弯成月形，几乎要趴倒在操作台上，好半天才努力站直身体，额上已是满头大汗，“对不起……”
他停顿了很久，抓着自己的衣领似乎在努力控制什么，声音也有些颤抖，“是我太激动了，我精神海……状况不太好。”
楚江云只觉得他在找补。
他们俩三观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当初能闹到决裂，很大程度上也是拜此所赐。
楚江云不是个好人。只要利益一致，他可以和任何人交好，可真到了生死关头，却觉得成败在己，人各有命。
而萧问荆不同。他和谁都走得不近，平时冷酷又嘴毒，实则战士本性，见不得别人死在自己面前。
如果说萧问荆是一匹高傲的马，路遥知力，患难中见本心，那他大概是只灵活的鸽子，大难临头第一个飞。
“算了，”楚江云叹了口气，“你自己冷静冷静吧。”
说完便不再管他。
外头的毒气一时半会儿是散不掉了，楚江云打算趁着这点时间，好好在控制室里翻找翻找。
既然能被当作安全舱，自然无比重要，或许有留下什么珍贵的资料呢？
刚刚打开一扇柜门，突然又听到长长的一声“滴”。
“警告！警告！”
“监测到哨兵精神力外泄，波动值超过两千，确认进入狂躁期。”
“控制室已彻底关闭，请尽快呼叫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