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不得他的取笑,只管死死盯着杜甫。只见杜甫向台下一拱手,笑道:“还有哪位郎君赐教?”举动间意态飞扬,正是年轻时的杜甫该有的恣肆之态。
这尚是开元年间,这个杜甫还不是天宝乱后吞声而哭的少陵野老,而是一个尚被盛世哺育着的自信青年,笑得随意又骄傲,露出洁白的牙齿,襕衫下摆随着秋风飘动,也自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风流高举。
我真是爱绝了他眉间的那一抹骄矜。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妾斗胆,愿与郎君比试。”此时读书被视为男子之事,群众见有女子应声挑战,不由得兴奋鼓噪。
我向后一靠。李适之拍了拍我的手背,问道:“怎么了?”我低声道:“是绮里。”李适之颔首,叫杨续通知弓箭手们做好准备。
粟特少女往往肤白胜雪,美貌逾常,年纪略长后则不如汉人女子耐老。经年未见,绮里的面貌依旧美艳,神态则更加从容了。她上台后,说了自己的名字,又向杜甫一礼。
杜甫还了礼,出句道:“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这是他自己数年前游龙门山奉先寺所作。
绮里淡淡一笑,接道:“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杜甫一愣,张着嘴,一时没有说话。台下有群众起哄催他,他才惊问道:“这是谁的诗作?”
绮里笑道:“这是妾家主人,青莲居士李讳白之作。”
“原来是李太白之作!”杜甫稍作思索,答道,“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杜甫也接了两句李白诗:“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百花仙酝能留客,一饭胡麻度几春。”
绮里继续以李白诗接道:“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杜甫道:“帏屏无仿佛,翰墨有馀迹。”
绮里仍然接了李白诗:“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