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没来洛阳?”
“没来。”
她老气横秋地拍拍我的手臂:“我上回说的话,你好好想想。他的娘子去世这么久了。你喜欢他,没什么不能说的……况且你有裴家这样的倚仗,只要裴夫人疼爱你,你难道还怕配不上他?我看,是他配不上你罢。”
回了家,我劈头问崔颢:“你要去代州了?”
崔颢持着一卷以红琉璃轴装帧的细绢,见我回来,把卷轴一端塞到我手里,叫我帮他一起展开:“快来瞧瞧,这可是薛稷的画!故岐王宅里的屏风上就有薛稷画的鹤,我年少时,和王十三兄一同出入岐王宅里,亲眼……”
“我问你要去代州做什么!”秋日里琉璃轴触手冰凉,我皱紧了眉头。
“去代州都督杜公帐下。”崔颢舒展双腿,由跪坐改为箕踞而坐,周身也仿如蒙上一层尘垢般,多了三分浑不在意的颓废气息。他生得俊,作此颓态,倒不引人厌弃。
“突然去河东军幕……有什么缘由吗?”
“里行之职极为烦剧,俸钱又只有监察御史一半。里行们受不得辛苦,宁可另谋前程,去往边地军幕之中,求边将汲引,本是常事。我从前就与杜公相熟,自然去他那里,还能有什么缘由?”崔颢笑道。
他说得轻松,我却总隐隐感到怪异:“那你怎么不与我说?”
“我近来频频出入洛阳酒肆,心荡神驰,忘了和你说罢了,你别生气呀!如今虽非春日,然有雪肤花貌、知情解意的胡姬作伴,却胜于春日,直是熏熏然、昏昏然,我偶然忘情,也是人情之常嘛……改日你教我几句胡语,我也好用来讨好胡姬。是了,上次的那句‘山与山不能相见,人与人却能相逢’,便极好。”
他使出这套无赖嘴脸,我才真是无法可想。难道我还能跟他深入讨论与胡姬聊天的心得?只得恹恹道:“好。”
崔颢立起身,雪白足衣踏在地上,不染点尘。他把卷轴从我手中拿走,笑道:“罢了,罢了,瞧你,一时疾言厉色,一时又要哭似的——我们男人教你们女孩儿家心痛,可你们女孩儿,却教男人家头痛呐。”
“我……我总觉得你没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