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入住民宿的这段路程在夏天的气氛,以及棕夏拂过我脖颈的秀发影响下显得有些梦幻,好在街道并不复杂,很快就顺利回到了住处。
背着身材娇小的棕夏上楼的时候,民宿店的老板娘对着我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虽然的确是有些误解不过,好在她没有露出什麽「大事不好」的表情,我也回之一笑匆匆带过,要是解释起来可是很麻烦的
登上所住楼层时,趴在背後的棕夏醒了过来。
「唔已经回来了吗?」
「啊,你醒了,正好,你跟白杨的房间在哪?还有,把钥匙给我。」
棕夏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喂,钥匙,就是开门的工具啊,难不成你会穿墙吗?
这时,棕夏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
「啊!糟糕」
「钥匙在白杨那儿」
好吧,其实也不是什麽意料不到的事情,钥匙啊钱包啊什麽的丢了都是小事,按棕夏小姐的作风,某天能把自己弄丢了也说不定。
「既然这样,先去我房间休息一会吧。」
「好。」
想想也没有什麽回绝的余地,我调转方向,朝自己的房间步去。
回到房间後,我小心翼翼地蹲下身让棕夏从背上下来,示意她坐在床边休息,随後给她倒了杯水。
「谢谢」
棕夏接过水杯拿到嘴边喝了一口,脸颊上的红晕稍微消褪了一些,不过,她的表情看上去还是有些吃力。
吃坏肚子什麽的,果然还是没办法短时间自愈吧。
想到这里,我回头翻起带来的行李。
「水先别喝完哦,我带了些应急的胃药,吃了应该会好受一些。」
「你居然还带了胃药啊小叶子也担心自己会吃坏肚子吗?」
「毕竟是平时不经常吃的海鲜,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嘛。」
更何况还是免费的,‘免费’这个词虽然对我有些极大的诱惑,不过,风险评估这种事情我还是很在行,再加上谷月学姐那狡诈的x格,不得不做好完全的准备。
我把药丸递给棕夏,就着杯里的水咽了下去。
「躺下休息一会儿如何,我可以去天台那边看书。」
「那倒不用,小叶子你待在这里就好」
「不会吵到你休息吗?」
「不会啦,倒不如说留我一个人在房间反而休息不好」
「哈?」
「我休息了,安静一点。“
说完,棕夏侧过身去背对着我躺下,留我一个人还在回想着刚才的话语。
这还真是稀奇,完全不像那孩子会说的话呢果然,一起生活了这麽久,还是会有些感情吧?你问我什麽感情,大概是宠物离不开主人之类的?不过,谁是宠物谁是主人,这可不太好说
既然她都这麽说了
我拿起携带的书,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读了起来。
明媚的光线,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以及棕夏均匀的呼x1,狭小房间里静谧的氛围逐渐成型,就算是打个哈欠也显得小心翼翼。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之下,大脑应该更能集中注意力才是。
我漫不经心地翻动着书页,密密麻麻的文字掠过眼球,留下印象的却少之甚少。
就这样挣扎了一会,我合上书页,缓缓叹了口气。
放弃,果然无论还是睡眠,都是独处空间的专利,光是想到只要稍微移动视线,就能看见棕夏的睡姿,心里怎麽也静不下来。
别误会,我才不是在想什麽奇怪的事情嗯,至少没有特别想。
既然如此,话说,在那边躺着的棕夏,真的能安稳地睡着吗?
想到这里,我小心翼翼地一点点移动视线。
好在棕夏依旧保持着方才的睡姿背对着我,肩膀伴着呼x1颇有频率地缓缓耸动着,看上去胃药应该起了作用,睡得很香。
咦?说实话,之前几乎没有好好观察过棕夏,虽然是侧躺,不过她的个子是不是稍微长高了一点点?因为是很细微的差别,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话说,不盖被子的话,要是感冒可就不好了。
将书本放下,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给她盖上毯子的时候,自然地看见了她的睡颜。
脸se已经恢复正常,眉头也舒缓开来,看上去没什麽大碍,一觉醒来後就会跟之前一样生龙活虎吧。
盖好毯子之後,我又回到了窗边。白杨她们差不多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就麻烦她代班照看一下病人吧。
手边没有供我消遣的工具,我只好再次拿起那本。
“小叶子还真是会照顾人呢。」
棕夏的声音没来由地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
「你果然没睡着啊。」
将书本重新放下,我坐在椅子上转过身去。
此时棕夏已经翻了个身,额前的刘海有些遮挡她的视线,不过,茫然却温柔的目光依旧清晰。
「还是刚刚盖毛毯的时候吵醒你了吗?」
「我只是闭着眼睛休息,可没说过要睡觉哦。」
说完,她又平躺在床上,呆呆地凝望起天花板。
「再说,如果要睡觉的话,肯定会把你赶出去的。」
「不用那麽粗暴啦我自己会出去的。」
「不过,想到小叶子也在这里,就跟家里的感觉一样,会安心一些。」
「那样的话,睡沙发反而会更安心吧,毕竟你一直都是睡那儿的。」
「烦si了。」
「对不起」
能说这麽多话,想必她身t已经恢复了不少。
房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好不容易才降下来的t温,此刻似乎又有了升温的迹象。
「不过,我还真是容易生病呢」
棕夏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惆怅。
「小时候也是这样,稍微着凉就会感冒发烧,在家里躺上两三天才好,只要在c场上站五分钟就会头晕目眩,不得不引人注目地蹲下身去,现在想想都觉得很羞耻。」
「因为我身t很差的关系,大家都不愿意带着我一起玩,觉得我只会拖他们的後腿。」
她突然说起自己曾经的事情。
我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
毫无疑问那是‘棕夏’的过去,为什麽会突然提起呢?
「原来你一直都是那种容易病倒的t质麽?光从外表跟魄力完全看不出来啊。」
「那是因为我有一个人锻炼过啦,小学的时候,大家放学都成群地回家,只有我背着书包去跑道上跑圈,跑到jg疲力尽才会回去。」
「这麽说,当时你还是想跟他们一起玩的吧?」
对不擅长独处的家伙而言,在学校里没朋友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从别人的行动与话语中发觉到自己不合群,就会努力朝着合群的方向发展,让自己置身其中,摆脱内心对「孤独」的定义。
只要努力加入他们,就不会被当作「异类」看待,这只是看似充实,实则空虚的心理安慰罢了。
听我这麽说,棕夏愣了愣,将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撩起刘海。
「没错,我也不想变成没人喜欢的孩子。」
「也想要被人接受,被夸奖,被安慰,一起玩耍,一起分享开心的事情,只是」
「就算努力加入了他们,我也只是群t中不起眼的角se,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把我当作朋友也说不定。」
「因为记错了游戏规则,被班里的一个男生揪了头发,明明我已经道过歉了,对方却还是不肯放过我。」
这种行为要是发生在现在的棕夏身上,完全不敢想像後果有多严重。
「没有人站出来说‘住手’,也没人跑去通知老师,大家都只是看着,或者看都不看,彷佛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
「你有做什麽吗?」
「」
棕夏将手放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跟他打了一架。」
「呜哇那人应该被打得很惨吧。」
「对方也不是完全没有还手啦,毕竟是男生,我当时也受伤了。」
「结果呢?」
「那还用说,打架这种事情我还没怕过谁。」
不愧是你。
「当时的我意识到一切後,被不知名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将心里的不悦全部发泄到了对方身上,直到他再也没力气还手。」
「从那时起,我彻底放弃了。」
「学校里的人无论是谁,都用避之不及的目光看我,就算是老师也会逃开。」
「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也没人再敢靠近我。」
「没过多久,我被办理了退学手续,到了另一个城市,只是,每次都是同样的结局。」
棕夏侧过身来望着我,眼里有深不见底的忧郁。
「小叶子,被人喜欢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呢。」
我在脑海里搜寻着合适的话语,很想说些什麽回应她。
只是,第一次从她嘴里亲口听到这些话,一gu很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
有些伴随着窒息沉闷的痛苦传达了过来,很压抑,但却完全不想推开。
沉默良久,我将视线移向窗外。
「没错,所以我也放弃了,现在看来,并不是什麽必要的东西。」
「小叶子小时候也没玩耍的朋友吗?」
「倒也不是我有固定的玩伴啦,妹妹什麽的」
「听上去就很悲伤。」
确实,「因为哥哥在学校太不受欢迎所以只能跟妹妹一起玩」什麽的,光是回想就让人想要泪目了呢
这样看来,过去的我在学校里也一直保持着孑然一身的形象,某种意义上而言,从棕夏身上感受到的那gu相似并不是没有理由。
我们也一定在某种情结上感同身受过,才会活成如今的样子吧。
「虽然也有过三人一起玩的时候就是了。」
「你说的是翁雨馨吧,明明是青梅竹马,现在却完全没有交集,没问题吗?」
「等等你的意思是,让我跟她回到小时候那种状况麽?」
「是啊。」
「为什麽会这麽想?」
「因为」
棕夏面带困惑地组织着语言。
「小叶子本来就没几个朋友,难得重逢老相识,就这样疏远掉会不会太可惜了?」
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她又接着补充道。
「因为啊,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这种机会吧,但是小叶子的话就不一样,你们的的确确有好好相处过一段时光吧。」
她话语里所包含的真切,让我的记忆飘到了许久之前。
我们的确相处过一段於我而言无b珍贵的童年时光,翁雨馨在我跟小梦的生活里消失之後,我也不时在梦里见过她,醒来之後的失落空虚,心里的隐隐作痛,也确确实实曾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只不过,现在已经不痛了。
「没有那个必要啦。」
「为什麽?」
面对她执意的b问,我只好无奈地挠了挠头。
「因为你看现在她不也生活得挺好吗?跟结音王浩霖他们那麽优秀的同龄人相处得也很融洽,我也不想去打扰她啦。」
不止如此。
t育大会的医务室里,那个曾在记忆中强烈晃动的身影,事到如今,似乎又渐渐淡去消失不见。
时过境迁,任何熟悉的事物,热烈的感情,都会慢慢陌生,冷淡下去。
唯有这一点我可以断言。
我只需要平静地接受就好。
「这样啊。」
棕夏不知何时从床上坐了起来,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随後,她抬起视线,面带微笑,以一种释然的神情望向我。
「但是小叶子你,并不是孤身一人哦。」
海风从窗外明媚的光景里穿堂而过,她耳边的发丝也随之起舞。
x口忽然「咯噔」一声,发出只有我能听见的声响。
「也是。」
我并不讨厌与人四目相对却并不言语,确切的说,现在这种情况,我完全讨厌不起来。
到底是为什麽呢?
心中对於自己与眼前少nv之间关系的定义,至今也无明确的答案。
同学,朋友,相似的人,学生会的同事,便利店一起打工的店员,瑠璃的主人,离家出走的少nv与收留她的少年,假扮情侣去烤r0u店吃优惠餐的夥伴,圣诞夜之吻的小恶魔与被恶作剧的对象
抑或是。
那个曾经还模糊不清的「标准答案」,如今或许早已在彼此心里浮现出清晰的轮廓,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抓住。
但是,我们都没有选择抓紧,反而在它周围筑起迷g0ng。
只要触碰就会改变,只要改变就会失去,正因如此,我们才小心翼翼地一边靠近,一边规避着它,把控着既心存余地,又不害怕失去的距离。
倘如模糊入口与出口的定义。
我想,我们一定是各处一方,蜷缩在一角,抚0着迷g0ng上斑驳的墙,怀抱着温柔又痛苦的不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