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烫粉的伯伯两鬓生了白发,皱纹也深了几许,他的妻子坐在椅子上,飞快的包着馄饨,手速翻飞,面前飞快积攒了一堆。
林阮叫了一碗辣椒炒肉卤粉,加了一个骨头蛋,小县城物价低,一碗能抵京市两碗,价格只要十块。
一大碗的粉,林阮加了些酸豆角,吃的干干净净,走时还称了一些馄饨,留着中午煮着吃。
她将馄饨送回家,放进冰箱冻着,换了一身素白长袖衬衫裙,拿着遮阳伞出了门,去花店买了两束淡雅的花。
林爷爷和林父葬在县城城郊外的陵园,陵园紧紧挨着寺庙形状的殡仪馆,林阮打了一辆出租车过去。
她年年来看,对路很熟悉,在门口守陵人处登记了,便顺着蜿蜒的山路向上。
早在前几年,陵县不准土葬,只能火葬,陵园修缮的很好,上山的路很干净,两侧种植着低矮的常青树。
人很少,也很安静,只有呼呼的风声,这处靠山,很阴凉,林阮却不怕。
她不信鬼神,却相信最重要的两位亲人,一定会保护她。
林阮很快找到爷爷和父亲,墓碑黑白照片中的一老一少,面容相似的正气凛然,扬唇微笑看着林阮,慈爱的眼神似乎在问林阮。
“我们家的小宝贝,又来了。”
林阮把花放在一边,蹲着用手将长出来的野草拔掉,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湿巾,擦干净墓碑上的灰尘。
做完这些,她将包垫在身下,抱膝看着两块紧挨着的墓碑,轻声喊道:“嗲嗲,爸爸,我回来了。”
“我过的很好,你们不要担心我,跟你们说一件开心的事,我要做妈妈了,你们要升辈分,当姥爷和外公了,宝宝很健康,等他出生了,我会带他回来看你们的。”
“你们让我多读书,成为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软软也一直在努力,不拖咱们家的后腿,这次我是来告别的,过段时间,我要出国参与晨曙计划的研究。”
“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很厉害的计划,等成功了,就能救下更多的病人。”
“你们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照顾宝宝……”
安静的陵墓中,女孩喋喋不休的话语散落在风中,温柔婉转的语调中带着哽咽。
无论如何长大,在最亲的家人面前,也是长不大的小孩儿。
离婚
林阮在陵县待了一周。
这一周,她一个人待在老房子里,切断了和京市那边的联系,每日过着闲暇的日子,在楼下看看老人下棋,或者听听歌、看看书。
也和过暑假的林杨,去看了陵县特有的陵剧,去青莲寺上了香,捐了香火钱。
林阮是不信宗教的,她崇尚科学,但青莲寺的老僧人求静,她认识。
林阮去周家前,这位老僧人在一个雨天,徒步下了山,给她送来一个灰黄色的小布包,里面是一枚平安符,除此之外,里面零零散散装了一千元。
六种颜色的纸币,犹带着檀香味,不知道攒了多久。
这次她来,求静已垂垂老矣,眼睛也有些看不清,盯着她瞧了许久,才认出来。
佛中常说有缘,不过是人之间最纯粹的善意。
离开陵县的那天,林招平一家三口送林阮去高铁站。
短短几天的相处,杨思对丈夫口中常念的故人之女,品性佳、行事进退有度又落落大方的小姑娘,喜欢的不行,一路上握着是她的手,让她常回陵县看看。
她说,这里永远是她的家,招平叔叔家始终有她一副碗筷。
话已至此,自是不必多言,在他们这辈人心里,温饱是最大的事,说有一副碗筷是把林阮当做家里人。
林阮感念长辈的疼爱,她也想多留些时间,可京市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只能离开。
昨日她打开手机,恰逢周傅川发来讯息,往上交的离婚申请已经通过,假期结束,他即将归队。
剩下的话,他没说,林阮却明白。
她此前说的话,做出的决定,不是玩笑,两人终究还是走到这最后一步。
去离婚的那天,京市下起了瓢泼大雨,倾天盖地。
苏月不放心林阮,坚持要陪着她去,一起去了民政局。
在民政局门口,苏月见到周傅川时,还有些不可置信。
眼前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颓丧,苍白的面容上眼圈青黑,眼睛遍布血丝,胡子拉碴,蓬头垢面,若不是看着衣服还算穿的板正,和流浪汉比起来,也没差了。
哪有半点之前的冷硬矜贵。
周傅川自林阮下车,目光便只落在她一人身上,半点不游移,万千情绪尽隐藏在眼底,是浓烈的不舍和懊悔。
林阮走到他身边,将滴水的雨伞放在大厅,平静的看着他,“资料都带齐了,走吧。”
可能因为天气的原因,今天结婚的人寥寥无几,离婚的却不少,还要排队。
林阮和周傅川并排的站在一起,两人安静无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林阮很平静,平静的好像不是来离婚,只是排队领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周傅川却不一样,整个人冷的很,紧抿着泛白的唇,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他们拿的号算不得很后面,很快便轮到,柜台前两把简单的椅子,工作人员严肃着脸让他们把带来的资料,放在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