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两全。
人总是迷茫的。
很多人总是会直到走过了路口,才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如果我没有多此一问,他甚至连选择的机会也不会看见,匆匆就把我和梅先生放过去了。
或者回到锦城成为周鄂的刀,或者独身一人留在西部,并在此孤独一生——如果这些情况不是昭戎造成的,我大概不会问。
虽然他的年纪,哪怕在人间也不算很成熟。但一个生命的独立,总要承担些什么。
或者是风,或者是雨。
“你现在就走吗?”他看向我,改换了问题。
我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等穆青。”
西部的风飒飒吹过草地,柔软而起起伏伏的草色波浪席卷向远方。
一片安静。
也许在犹豫,也许在纠结,他沉默许久。
忽然,他毫无预兆道:“好吧,一路顺风。”
我怔了一下,转过身面向他,头一回认真仔细地看了他半晌。
他就这么看似轻松地做出了决定。
仿佛高扬的马蹄尚在眼前,高霖飞扬跋扈的张扬姿态尚且清晰。彼时金袍红马,泼辣的少年风风火火地冲过街道,疾言厉色地冲着我扬鞭。
而此时,高霖锋芒收敛,容色仍然稚嫩,眼中色彩却已经有所沉淀。他神情里流露出少许的惋惜和黯淡,仿佛已经知晓了某些结局,但并不再张牙舞爪了。
“怎、怎么了?”他不大自在地笑起来。
我回过神,安静地看了他半晌。
一时无言,于是我回给他一个平淡而温和的笑。
他成长了。
我不知道这种成长对于一个还算是幼苗的孩子是好是坏,但我觉得,有些许欣慰。
我与他并没有很深的情义。
甚至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还处于不合心意便闹闹腾腾的幼童。
但这是我第一次,在人间看到生命的流速和变化朝着一个未知的,稳固的,温柔的方向去。
——他又怔在原地注视着我。
穆青背着一小包行李,牵着两匹马过来,身后还晃晃悠悠跟着留在这里的鹿蜀。
鹿蜀看见我,调皮地跑到前面拱了穆青一个踉跄,然后撒腿跑过来。
我无奈地拍了拍鹿蜀的脖子,叫它低些,方便我上去。
高霖忽然快步走上前,伸手扶着我上去——我有些诧异地回头,同时看见穆青同样诧异的目光。
我坐到鹿蜀身上,迟疑地看着他,“你……”
高霖对上我的视线愣了一瞬,随即低头笑了笑,手指不安地攥了攥袖口,似乎在做什么抉择。
我缄默不言地等了他一会。
高霖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头,神色里透出些坚定,说:“我,有话和你说。”
我轻皱了下眉,下意识想拒绝——但穆青已经很识趣地牵着马,去找梅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