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家里医学传习下来的习惯,换季时沈舟山只要在他身边,早早便会叫他起床。以防他贪春睡少练功,将往常陆昭华会做的事情差不多都做全,然后才放心。
陆昭戎正想着,道如今于长玉在,他总不能再一大早来敲门扰人清梦,而且其实他也不缺人管束。
——等等?
沈舟山?
陆昭戎瞬间睁开眼,眼皮挣扎着又合上,缓了一会儿才又慢慢撑开,眼睛转了转,天已大亮。
……这大概是他起最晚的日子了。
陆昭戎转动了一下脖颈,后颈处垫着柔软却又坚硬的东西,使得他瞧见床帐缝隙里透出的白色纱幔时僵了一下,才稍有知觉是于长玉的胳膊。
暖和的风从床帐内层层扑出,清香的草木气息丝丝缕缕朝外溢散,陆昭戎嗅着沁人心脾的味道愣怔了片刻,心底颤了颤。
于长玉,没走?
他从没有指望过于长玉会多在意这件事,所以也没有想过清早醒来还能见到他。
如果冷酷些评判的话,于长玉那样冷漠淡薄的神仙,把自己关起来以后其实,也就只算一只空壳子。只是姑且称得上是个,“人”而已。
他还是有些胆怯,起身时不敢惊动他,也不敢转过视线去看,生怕阵阵的清香转瞬成空,便刚好叫他撞个正着。
半晌,那香气阵阵浓郁,不见消减。
陆昭戎忽然松了口气,道,这便是,暂时不打算走了。
他悄悄回了回头,瞧见那神仙睡得很安静,仿佛深林里沉睡多年的神话故事没能讲开,神秘的寂静气息迂回缠绕……他小心将于长玉的胳膊折回去,轻手轻脚下了床。
陆昭戎轻轻呼出一口气来,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弯腰拿衣服时身形忽然一顿,眼眸瞬间睁了睁——
身上酸疼。
他僵着缓了一会儿,估摸着方才动作太大,扯到了。
于长玉昨晚上浑身上下给他涂着揉了揉,不至于太过不适,陆昭戎舌尖抵了抵唇角的伤口,道,但疼是该疼的。
他觉着他现下需要一把铜镜。
……所以他识趣地退回温暖的床帐内坐着。
安静了一会儿,陆昭戎回眸瞧了瞧于长玉,慢吞吞往下躺。
睡吧。
等于长玉醒了带他闪过去。
春宵苦短要日高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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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灼灼韶华,风禾尽起
我昨夜又做了梦。
梦见一些不好的事情。
画面很模糊,也很昏暗。
梦里跳跃式地讲述着不太符合事实的,有关陆昭戎的事,混乱地掺杂着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阿婆总觉着我越长越不听话,实际上我已经不听话许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