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的意味,太过深长……
仿佛诉说着的是他们曾经的爱,又仿佛是想拉近彼此的距离。
安正邦微阖眼眸,不吭声。而尤明美……
她就像一个旁观者,或者一个已经脱离了躯壳的灵魂,站在高处审视着这世俗的一切。审视着他曾经最爱的男人和最恨的女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内心一片空茫。
三个人,混乱的过往,复杂的曾经。
安正邦如坐针毡,内心挣扎得很厉害。
实际上,事过十多年,当顾心怡和尤明美同时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竟然惊愕的发现……条件反射想要维护的是尤明美,他的妻子。
顾心怡,这个曾经占据过他大部分情感的女人,终是在时间的长河中被淡去。
不是陌生人,却隔着一条再也无法靠近的沟壑。
他可以和尤明美吵,和她闹,对顾心怡却只剩下客气。
那是一种对外人才有的客气。
“唉!”长长一叹,他不想多谈,“行,如果只是巧遇,那谢谢你的酒。如果不是……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而来,那抱歉了,我们夫妻不希望受到打扰。”
顾心怡一怔,面色凝冷。
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情绪了。
可这一刻,却仿若被雷劈,几乎不敢置信。
那么爱他的安正邦,会这么冷漠地对她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
她的视线不由缓缓看向尤明美——这个仍然风韵犹存,可已经被疾病折磨得只剩半条命,瘦削、病态的女人。
当初的尤明美艳若天仙也没能吸引安正邦。
现在的她,靠的是什么?
顾心怡满心疼痛,脸上却带着冷笑……或说妒恨。
“正邦,你还真是想多了。十年前我带着我的儿子都打扰不了你们夫妻,现在又怎么打扰得了?”
听她说到故去的儿子,安正邦面孔明显沉下。
这就是他的软肋,是他对顾心怡的愧疚……也曾经是他无法原谅尤明美造的孽。
可顾心怡却不知道,当初她自己做的那些小动作,安正邦也并非完全不知情。
只不过当一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就会包容她的一切,只要无伤大雅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一旦跳脱那个圈子再回头审视,观感却会完全不一样。
她无辜,明美又何尝不无辜?
以前安正邦满心满眼觉得欠了顾心怡。
欠她一个婚姻,欠她一个完整的人生……
可现在,当尤明美不久于世时,他却觉得他这辈子欠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妻子。
因此在这个时候,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顾心怡也不行。
听她语气尖酸,安正邦迟疑一下,也沉了嗓音。
“心怡,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不要再提了好吗?你和明美……你们谁都没有错。怪只怪我,是我对不住你们。你要恨,就恨我吧。跟明美没有关系,你不要针对性她。”
说完他冷静地看了一眼顾心怡,站起身去扶尤明美。
“明美,我们回去吧,不早了!”
尤明美身体僵硬着,不会动弹。
她爱了安正邦一辈子,却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不平等”有偏向性的对待。因此,哪怕她早已淡泊,也早已想好不管他跟顾心怡的事情……还是难免受到感动。
女人就是这样傻,轻易就卸下了防线。
艰难的时候不会哭,被宠爱时却会忍不住。
尤明美眼眶有点热,突然觉得这次滇西之行算是一个圆满了。
“正邦!”幽幽叹息一声,她按住他的手,“难得有机会相见,你跟顾女士再坐一会吧?我慢慢走回去。”
她想,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毕竟顾心怡失踪后的每一天,安正邦都没有真正释怀过。他找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在滇西相遇,他哪能真的舍得就这么离开?
既然想好要放弃,就不必再纠缠。
他既然愿意成全自己,那她也愿意成全他。
带着一种即将离世的善意,尤明美脸上的笑容温暖、柔和,病着却焕发着光芒,看上去是那么优雅而高贵……
可这样的她,却让顾心怡嫉恨了一辈子的痛苦被扩大了无数倍。
“安太太什么意思?”她冷笑,把玩着酒杯慢条斯理地问:“准备将丈夫拱手相让么?既然你这么大度,十几年前干什么去了?呵,我很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不会这么惺惺作态?”
一听这话,尤明美怔了怔,只剩一笑。
安正邦却有些恼,“顾心怡,你突然回来,到底要做什么?”
顾心怡也缓缓站了起来,与他面对面,缓缓牵唇一笑。
“我来找你,有一个东西要给你看,有一个人要让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