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用摇头,“没有。真有这事儿,我早就先问你了。”
裴元听了顿时心中微微一沉。通政司的人,都知道上疏的是锦衣卫千户。
锦衣卫上品级的武官,见到天子的机会很多,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冒险藏匿这奏疏。
那只会是死路一条。
若是奏疏到了皇帝手中,以朱厚照上次对罗教的紧张,也绝对会立刻下旨督促查办罗教的事情。
现在半点水也没有。
那么很大可能,这封奏疏是被内阁的李东阳或者杨廷和,当成垃圾信息扣下了。
谷大用见裴元沉吟,问道,“怎么了?”
裴元摇头,忽然想起那李福达的事情。
他心中微动,向谷大用询问道,“公公既然现在做了都知监掌印,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任?”
谷大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明天就得去陛下跟前听差了。”
他又叹了口气道,“咱家伺候了陛下二十多年,真要是谋求西厂不得,就这么一直守着陛下了,也算有始有终。”
裴元不理这话,自顾自道,“谷公公在外带兵这一年多,经历了不少事,想必天子也会很感兴趣吧。”
“那倒是。”谷大用笑道,“天子热爱兵事,咱家怕是要好好说道一番了。”
裴元想了想,便对谷大用道,“这霸州叛乱持续了一年多,还三度进逼京师,想必也是天子的心头大患吧。”
谷大用说道,“那是当然。去年京师地震的时候,天子本想去郊祭,听说霸州贼在附近散而不走。只能让英国公张懋、定国公徐光祚、会昌侯孙铭、新宁伯谭祐代为执礼。陛下生怒,好生责骂了咱家一回。”
裴元点头说道,“现在霸州军处于全面劣势,已经被从河南赶往湖广,想必天子定会释然感叹。说不定还会来上一句等霸州平定,天下就太平了这样的话。”
“额。”谷大用不知道裴元在打什么心思,自己寻思了一番,说道,“应该会吧。”
裴元身子稍微前倾,眼睛看着谷大用道,“到那时候,你就说为了剿灭霸州叛军,从各地都征了不少兵马,很多地方盗匪纵横,只怕还得乱上一阵。”
谷大用听了皱眉问道,“这、岂不是扫了天子的兴?”
裴元的双眼盯着谷大用没说话。
然后继续道,“你对天子说,你上次路过通政司的时候,听人提起,说是山西有个弥勒教,已经能纠集数千人规模的党徒,在山西一带掠杀了。由此可见,四方还不太平。”
谷大用皱着眉头看了看裴元。
裴元起身对他道,“明晚卑职再来拜会公公,若是公公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到,那卑职不如直接回南京去。”
“说不定……,卑职还能在那里,等到公公被天子送去养老。”
裴元说完,也不看谷大用是什么反应,直接大步出了堂上。
随后呼唤一声,带着亲兵离去。
裴元一边走一边复盘着今日的一言一行,一个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通政司左参议魏讷!
想要完成自己的筹划,还有这关键的一环。
裴元回看。
陈头铁立刻上前,裴元询问道,“你让人查查,通政司左参议魏讷住在哪里?”
陈头铁说道,“咱们和北镇势同水火,只怕不好借力,卑职让人去圆恩寺问问云不闲吧。”
裴元道,“尽快。”
想到魏讷,又想到那个不省心的焦黄中,想到焦黄中,又想到了很懂事的焦小美人。
裴元便主动纳谏,“头铁、岑猛,今日不早了,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两人吃一堑长一智,都道,“无甚事了。”
裴元闻言悠悠一叹,也不知道程雷响在天津卫过的好不好。
裴元带了岑猛等人回了智化寺,陈头铁则去圆恩寺打听魏讷的事情。
那云家父子正在家中密议,听说陈头铁带人上门,都吓了一跳。
两人以为东窗事发,急忙迎出来时,才见陈头铁只带了个随从,有些不耐烦的等在那里。
两人见陈头铁不像是来问罪的,都松了口气,上前笑脸相迎。
陈头铁也不啰嗦,直接说了千户要寻找通政司左参议魏讷的事情。
那魏讷只是个五品官,通政司也不是什么热闹衙门,云不闲这个消息灵通的,听了这个名字也没半点印象。
好在他在京中长大,有一些帮闲和狐朋狗友,当即出门去找人帮忙。
云唯霖则趁机引了陈头铁坐下,又让人取了茶水招待。
寺里住持听说有叫陈头铁的锦衣卫上门,连忙出来相见。
陈头铁一瞧,不由乐了,这不正是那个圆通和尚吗?
圆通和尚见到陈头铁,脸色赧然的上前合十道,“贫僧圆通,见过陈施主。”
陈头铁揶揄道,“想起我们了?”
圆通和尚脸色微红,尴尬的说道,“之前在南京的时候,全靠裴施主和陈施主周全,贫僧不敢或忘。”
陈头铁又笑道,“不是佛祖的帮助吗?”
当初圆通和尚回来后,对南京的事情闭口不提,裴元知道后大怒,让云唯霖威胁圆通,说有秦淮河来的娼妓,要指认淫僧。
圆通和尚吓得第二天就去智化寺跪地请罪。
圆通和尚听了陈头铁的取笑,脸上神色不变,分外虔诚,“定是佛祖托身裴千户前来搭救贫僧,贫僧看裴千户,就如看佛祖。”
陈头铁心中惊叹,不愧是没饭吃了能去秦淮河上开光的高僧。
遇到事儿,他是真怂啊。
陈头铁向圆通和尚笑问道,“裴千户是佛祖,那陈某是什么?”
圆通和尚脸色郑重,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陈总旗是菩萨。”
陈头铁听了不由哈哈大笑。
难怪镇邪千户所于北京影响力有限的情况下,圆通和尚还能接受征召南下呢,这个圆通和尚确实是个身段灵活的。
陈头铁看了圆通和尚那宝相庄严的胖脸一眼,不由心中一动,默默道,我这等人,哪像是什么邪教教主?
别说去哄骗人了,我连自己都骗不过。
若是想要取信那些愚夫愚妇,须得有个能抛头露面的护法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