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你说错话了
萧通不知道该怎么答这话,他不敢看裴元,目光躲闪的向一旁瞧去。
这一眼,正好看见他骑来的战马。
那战马已经倒在一大片血泊中,身上大块的皮毛零落,暗红的肌肉肆意的到处翻开,看上去完全被啃咬的不成样子了。
萧通心中胆寒。
他下意识的在身上胡乱摸着。
若是那裴元稍微慢了片刻,他岂不是要和这匹马一样,成为那些老鼠口中的食物?
萧通摸着身上那已经被撕烂的飞鱼服,还有几处被啃咬的伤口,只觉得有血管在眼眶那里突突的跳,让他恐慌的有些晕眩。
接着他彷佛眼了一样,看着那已经被咬死的战马。
那战马的胸口也在突突跳着,好像那心脏重新复苏一样。
就在萧通又是惊恐又是疑惑的时候,那战马的胸口猛然从里面裂开。
已经不多的鲜血“噗”的从里面喷出。
接着,一只浑身沾满了鲜血的老鼠,从那战马的胸腔处钻了出来。
这老鼠似乎颇通人性。
它彷佛迷茫一样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随后迅速的向裴元奔来。
离得还远,那老鼠就凌空一跳,跃向裴元腰间那口袋。
接着那老鼠倏然间消失,留下一道血影溅在地上。
萧通吓得嘴唇都开始打哆嗦了。
这裴千户踏马的是个妖怪啊!
萧通正在地上哆嗦着,远处又有数骑快速赶来。
或许是看到了倒地的萧通和策马立于一旁的裴元,为首的萧韺色变大呼,“裴千户住手!”
裴元倒也没打算怎么样。
这可是萧敬新认的大孙儿,而且还是不出五服的那种。
裴元要是在这里任性干掉了萧通,回到京城可就不好办了。
那萧敬可不是个普通的太监啊……
说起萧敬的魔鬼履历,那绝对称得上大明朝的天选太监。
何以言之?
此公公经历了英宗皇帝、成化天子、弘治天子、正德天子、以及嘉靖帝君五任君王。
五任天子都对他十分的欣赏。
而且这公公简直是天马座的青铜太监,每任天子死后,萧敬就会直接放弃权力富贵,去宫中清冷的衙门。
然而继任的天子很快又会将萧敬重新启用,并将他的地位越推越高。
就是在今年,萧敬将会借助两件大事,一举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一件,是萧敬的好马仔陆訚,把刘六、刘七、赵燧等贼帅的人皮,拿来给天子做了马鞍。
另一件,是七虎之中的丘聚,背刺张永,把张永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上掀了下去。
张永、谷大用、丘聚。
他们分别失去了司礼监、西厂和东厂!
朱厚照制衡文臣的三驾马车,至此全部被废掉。
所以正德七年之后,朱厚照就只能把内宫的权力中心,从司礼监转往练兵的豹房。
对裴元来说,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绝对不符合他的利益。
裴元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算计过自己的人,穿着尊贵无比的坐蟒袍,在宫中乘轿,施施然的进入司礼监。
别的不提,光是这个待遇,就足以证明了萧敬是什么样的地位。
按照《皇明异典述》中所说,坐蟒袍,只有地位极高的资深司礼监掌印太监,才有希望得到这级别的赏赐。
而且经历数代皇帝都不一定会赐几件。
“穿坐蟒袍,宫中乘轿”,后世能够对标这待遇的,也就是张居正了。
想到这里,裴元替谷大用恢复西厂的决心,越发坚定了起来。
裴元绝对不能让这三驾马车,在他掌控内宫之前,就这么崩溃了。
裴元看着纵马而来的萧韺,目露凶光,强行忍耐着。
那萧韺人还未赶到,就慌忙从马上跳下来,去扶萧通。
这萧通正是萧韺的亲儿子。
等发现萧通只是有些皮外伤后,萧韺总算松了口气。
他仰头向裴元望去,却发现裴元根本没有下马的意思,仍旧在马上冷漠看着他们。
萧韺就算没见过刚才裴元的老鼠大军,也是见过他怎么在战场横扫的。
当身份这层皮不管用了,他才猛然醒觉对方的凶猛。
萧韺咬了咬牙,抱着萧通离裴元的马蹄远了点,随后才起身,看着裴元阴沉道,“陆公公有请。”
裴元也不想和这两人多说什么,直接策马向路尽头的知州府行去,陈头铁等三人紧紧跟随。
当初萧敬让北镇抚司背刺裴元,不就是想用他裴千户的人头,替萧韺和萧通镀金吗?
两萧无功而返,裴元已经嫌恨暗生。
萧敬现在还不知道陆訚无意中把他们出卖了,等到这件事暴露的时候,双方都不太可能留有余地。
裴元到了知州府前,从马上跳了下来。
有小太监迎了出来,“可是裴千户?陆公公有请。”
裴元应了一声,回头看了陈头铁一眼。
那小太监识趣,立刻道,“自有人招呼他们喝茶。”
裴元又看了眼系统。
当初的两次突袭失败,让陆訚对裴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裴元放弃追杀陆訚的残兵时,刷出来一個人情债,并且还出现了“赞赏”和“高完成度”这两个词儿。
之后裴元一系列的运作,把陆訚直接送到了总督军务的位置上。
人情债也小小的刷新了下,“赞赏”变成了“高度赞赏”,“高完成度”变成了“极高完成度”。
——应收债务(1/1):陆訚对你高度赞赏,会极高完成度的达成你的期望。
见陆訚和自己的人情关系还是稳稳的,裴元当即放心的向内行去。
陆訚也不拿架子,已经穿了大红蟒袍站在檐下等候了。
可惜就算是有战功的镇守太监也只能穿行蟒,不能穿坐蟒,这差距,就天上地下了。
裴元利索的上前行礼道,“卑职裴元恭贺陆公公执掌朝廷大军。”
陆訚也不掩饰,放声大笑道,“虽是喜事,但此非吾之能也。”
说完,也知道人多眼杂,上前拉着裴元的手,和他同去堂中。
裴元对陆訚的定位是战略盟友,当然不想刻意的形成身份差距。
既然陆訚尊重有加,裴元也不会妄自菲薄,于是便跟着陆訚同行。
两人进了堂中,分宾主坐下。
陆訚等服侍的小太监上茶完毕,就让他们退下,迫不及待的和裴元畅谈起这些日子的经历。
他心中的这股热乎劲儿,从追击大溃霸州军时,就一直窝到现在,就等着裴元这个同谋来一起分享呢。
裴元也不插话,耐心的等着陆訚抒发他心中的喜悦。
等陆訚止了声,裴元才附和般的感叹道,“裴某当时也只是存了个想法,真正能做成,还是靠了公公的用心筹划,临机果断。”
陆訚又是哈哈笑了一阵。
也只有裴元这样的同谋,知道他真正做了哪些努力,也才能把话说到他的心坎里。
陆訚笑完,又对裴元道,“别人不知道你的功劳,我岂能不知?”
“就算不提咱们的事情,能准确算定霸州军的撤退路线,给了朝廷突袭他们的机会。光是这个功劳,就足以让你连升数级。”
“如今由我总督军务,战后的功劳也是由我一手来分配。到时候,我一定会在功劳簿上,给你重重的记上一笔。”
裴元听了连忙推辞,“不必不必。”
这次战后立功最大的百十个年轻武将,都被朱厚照收去当干儿子了。
这哪是什么功劳簿啊,简直就是封神榜!
只要上了榜,大概率一道残魂,就得去封神台上走一遭。
裴元可不想在这次儿子大批发中冒头。
现在这个时代,只有手中的实力是真的,别的都是假的。
陆訚在裴元遇到的这些人中,算是比较聪明的一个。
他知道裴元的能力,没有像寻常人那样追问不休,而是直接一针见血的问道,“你有顾虑?”
裴元也不和他打马虎眼儿,很诚恳的对他说,“这件事,牵扯太深,我年纪还小,我怕我把握不住。”
陆訚闻言,不由笑道,“若是以你的料事如神,都把握不住,那天下间还有谁能把握得住?”
此话说完。
陆訚不知不觉顿住,接着轻声的自言自语道,“对啊。这件事如果连裴千户都把握不住,这世上又有谁能把握得住?”
所以说?
战后的战果分配,莫非会出现什么要命的变故?
陆訚把目光看向裴元,收敛笑容问道,“那敢问裴千户,何以教我?”
裴元万万没想到,这陆訚的危机嗅觉如此敏感。
也或者可以说,陆訚对裴元的信任,已经到了严重影响他判断的程度。
裴元沉吟了片刻,委婉的表达道,“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才需要斤斤计较的活着,公公不必在意太多。”
陆訚没接裴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