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谋道:“他还未走远,你可自去问他。”
苏寂环视四周,方才那柄所谓的好剑已不在了,她默了片刻,抬起清明双眸,“他给你看的,是不是沉渊剑?”
赵无谋惊诧地敛了笑。
“你如何知道——”
“让我来猜一猜。”苏寂话音淡淡,眸光亦淡淡,方才那片刻失态的人仿佛根本就不是她,“谢倾眉料知了什么秘密,却不慎被孤竹君‘杀’了,‘杀’之则已,谢倾眉却偏偏还留下了遗物,并将这遗物交给了萧——那个萧公子,萧公子此来,是告诉你,当年杀你的人,不是柳拂衣,而是孤竹君。”
赵无谋低眉垂眸,仿佛是被那颗血痣所按抑下去的。他以手抚额,仿佛要拼命压住那跳跃的筋脉——
“这一切,还不可轻下定论。”
“无谋,”苏寂忽然宁定地唤他名字,“你如要杀孤竹君,我可助你一臂;你如要杀柳拂衣,我也可助你一臂。”
赵无谋闭眼,“凡事须有先后。”
“先杀孤竹君。”苏寂不假思索地道。
“那便无法了。”赵无谋轻轻道,“我只能先杀柳拂衣。”
苏寂紧紧皱眉,“可是他根本不曾害过你——”
“苏姑娘。”赵无谋道,“你为何不能明白呢?但有柳拂衣在这世上,我便摆脱不了‘赵无谋’这个名字。”
苏寂惨笑,“你难道不是本就叫这个名字?”
赵无谋缓缓摇头,烛火映着他那艳红的朱砂痣,好像即刻就要渗出鲜血来一般,便连那素来阴沉的眼眸里此刻也燃起了幽冥的火光,“不,苏姑娘,这只是我在地狱里的名字。”
仿佛被触动到什么,苏寂蓦地咬住了唇。
“我在人间的名字,叫赵存信。”
回到房间,苏寂只觉满心疲惫。
那个宁静的声音,仿佛不属于人世的飘渺,令她心神俱丧。
揉了揉额角,她自怀中拿出一本佛经,随意翻到一页——
“一情之生,诸苦所系。梦作梦受,何损何益?……本来无事,理宜忘情。情忘即绝苦因,方度一切苦厄……”
女子念经的声音渐渐模糊在烛火之中,仿佛融成了窗纸上一痕单薄的剪影。
唯有忘情,方能绝断此间诸苦。
她的声音平静而和缓,就好像她真的已做到了忘情一般。
窗外月影朦胧,一庭如水,不知隔了多远,男子静默的侧脸隐在千山暗处,没有一丝表情。
许久,他终于举足离去,雪白的衣角沾染了草上的清露,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要说:“一情之生,诸苦所系。梦作梦受,何损何益?……本来无事,理宜忘情。情忘即绝苦因,方度一切苦厄……”摘自《师资承袭图》,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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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阁他年别
深夜的窗外,蓦地响起一声冷笑。苏寂陡然扑灭烛火,拔剑立在床边,冷眉道:“何人?”
“小苏,”那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竟开始念佛了。”
听到这个声音,苏寂的眸光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执剑的手缓缓地放松了。阎摩罗的身影渐渐在烛火中浮凸了出来。眼窝深陷,头发乱蓬蓬的,一身长衫却是浆得笔挺,教苏寂看得好笑,“这是什么打扮,你去教书了么?”
阎摩罗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多时不见,她好像更清瘦了,便连笑影里都带了嶙峋的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