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做点什么呗。”我无辜地眨眨眼睛,下巴枕上她的肩膀。
“不用不用,这就快好了,你招呼大家去餐厅吧,准备开饭。”她无奈地笑笑,注意力重新回到那锅汤上。
“好嘞。”
二楼起居厅烟雾缭绕,琴美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细细的女士薄荷烟,注视着坐在侧面的陈莱——陈莱眼眶红着,脸色比下午更加黯沉。
“那个…阿婵姐叫我们下去吃饭。”我有些无措。
“我们等下就来。”琴美掐灭烟蒂。
我回到一楼把帕克拽起来,就去餐厅摆餐具了。
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罗宋汤摆在餐桌正中央,西红柿的热烈、牛肉的浓香、酸奶油的风味,从颜色到气味都猛烈刺激着人的食欲,汤锅的周围是煎香肠、炒蛋、蔬菜沙拉等一些配菜,还有一篮现烤的肉桂小圆面包,都是阿婵最拿手的,也是我们在罗宅最常吃的菜式。
我还在摆着分餐盘,汤碗汤匙都还没来得及上,帕克已经在他的位子上大快朵颐起来,左手叉子上插着一根香肠,右手攥着面包,吃得旁若无人。
真是拿他没办法。
就在阿婵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时,陈莱和琴美终于出现在餐厅门口。阿婵和我一起给大家分好汤,已是晚上七点。
“这次比赛和往常有什么不同么,以往提前两个礼拜开始集训就够了,这次怎么又另提前一个星期?”帕克擦擦手,看向社长陈莱。
陈莱抖了一下,手里的叉子掉在骨碟上,“叮啷”一声。大家停下手中的动作,都看向她。
她很快镇定下来,用面巾点了点嘴角:“我也不清楚。”虽然她已尽力调整自己的音调,还是能听出细微的颤抖。
“你是罗老师的养子,竟然也不知道这次集训提前的原因吗?”琴美轻轻握了下陈莱的手,有些责怪地看向帕克。
“我父亲他……罗老师他那么忙,我一个月也见不了他一面,再说,我又不和他住在一起,怎么会知道,”帕克一直有些不满于大家拿他养子的身份做文章,“陈莱是社长,我问她一句不是很正常吗。”
琴美没再看他,示意陈莱好好吃饭。
“也许这次选题很难吧,记得刚进社不久的时候,也有一次是提前集训的……今天炒蛋味道还好吗?”阿婵边絮叨,边调整盘子的位置,方便大家取菜。
“这么说来,还真的是……记得那次好像是因为举办方有结合时事的要求,要现搜集材料,才把时间提前的。”我点点头。
“可是这次罗老师要一个礼拜后才回来……不过幸好有陈莱——我们人间剧文社的明星作家!”琴美边说,边笑着捏了下陈莱的脸蛋。
陈莱很努力地扬了扬嘴角:“饭后我会把这次比赛的命题和要求跟大家仔细介绍一下的。”据说一个月前,罗老师就已经把参赛材料发给她了。
看到社长这个状态,大家也没兴趣在这个饭桌上继续聊比赛的事。帕克还想说什么,我瞪了他一眼,他张到一半的嘴立刻闭上了。
“话说你们感觉到没有,从春季赛开始,罗老师就有点…怎么说呢,没什么精神。”琴美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这里。
“确实是这样,有时他上着上着课,会突然莫名神游片刻。”阿婵边给陈莱和我添了些罗宋汤边说道,眉宇间透着担心。
“帕克,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琴美问道。
“我说,你怎么总抓着我问东问西呢,我和养父交流并不比在座的各位多,不要总以为我知道的比你们多,ok?”帕克歪过头,不耐烦的眼神瞥着琴美。
饭桌上,终于没有人再讲话,只是默默填饱肚子。
最后一个人放下刀叉时,墙上挂钟指向七点半。
琴美和陈莱一如既往出门去了。晚饭之后、茶会之前,在大门外站一会儿聊聊天,是她们集训季的日常,琴美的烟瘾可不小,幸好她吸的是女士薄荷烟,不那么呛人,甚至有些清甜气息。
帕克拿着手机上楼去了,阿婵一个人在厨房忙活,洗洗涮涮,开始准备饭后晚茶。
我本来想去厨房帮忙,可肚子突然有些不太舒服,于是带着手机和充电器,扎进了一楼洗手间。
谁会在马桶上放下手机呢,我一边放松身体,一边对着屏幕按来按去。通风窗半开着,几分钟后,外面隐约传来抽泣的声音,夹杂着一些窃窃私语。和声音一起飘进来的,还有泛着清甜的烟气。
我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听,却始终听不清谈话的内容。
这种对风吹草动的习惯性敏感继承自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生前是tazuki市最年轻有为的律师,除了专业业务过硬外,她还有着别人所不具备的长处——她同时是一名私家侦探——这让她掌握了这个城市的无数秘密,除了用来做打官司的“核武器”外,也是我戏剧创作的特别灵感来源。她是缪斯。
她三年前过世了。我每个月都会去她的墓前坐一会儿,怔怔看着那块冰冷的,刻有她名字的黑色石板。
啊,似乎越扯越远了。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的我不由地叹了口气。
大概是受到惊扰,窗外的抽泣声也戛然而止。
不知是不是蹲得太久的原因,起身时,一阵晕眩袭来,好在我扶住了墙壁才没摔倒,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眼前的金星才逐渐散去,一阵恶心涌上心口。
等我从马桶上支棱起来,窗外已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