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怕什么靳似乎也不急,任由他在那缓解情绪,目光甚至为了不给他压力,越过了他,落在了后面的墙壁上,那墙壁上挂了一幅画,是他自己画的,画中的景,还有人,正是他在明朝寺的后山上看到殷夕颜时的景象,只不过画中女子的容颜刻意被他抹去了,一个背影,若不是相熟的人,或是极为亲近的人,断不会因为这个背影就认出什么来。
当时,之所有画的这般隐讳,无非是因为夏侯恪也起了心思。
偶尔,夏侯恪也会到靳王府来,虽然到他书房的机会不多,可是那个时候,他到是真真的防范上了,就是怕出一星半点的差错,好在,现在哪怕是他知道了,也于事儿无补了。
今天想到夏侯恪那错愕的神情,还有吃饭时,眼角时不时的撇过去的光,夏侯靳知道,这小子不过是太过震惊了,让他为此做出点什么,别说他不会,就算是会,他也不能做,既然想登高位,这份克制之心还是会有的。
在这一点上,他相信,他看到的夏侯恪,不会让他失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原本打算见了刘权是用到别的事儿上,这会儿,却另有了打算。
不过,他到更想看看,这个刘权,能不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
刘权缓了一会儿身上的神经,整个人慢慢的平静下来,思路也一点点的清晰了,这才大着胆子说道:“王爷,小人行走在市井之间,若是能为王爷所看重的,除了对市井之间的民风走向了若指掌外,其实,洛城富贵人家的形势也会多少有些掌握。”
刘权这话多少是试探的意思,所谓掌握富贵人家的形势,其内里真正的意思,其实是在说,这富贵人家,必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家,这洛城不像南方城市,富贵出自商人。
洛城本就是皇宫所在之地,王爷、公主,都是从这里长起来的,谈及富贵,谁能比得过天家。
只是他一介升斗小民,想了解天家,那是玩笑,不过天家之外,还有那些达官贵人,公侯府邸,王府公卿,还有宰辅御使,这些人虽然贵不可攀,可是任何一个人都不是独立生存的。
主子在家要吃饭、喝水,出恭,还要宠幸妾室,姨娘,主子出门,要用轿夫,马夫,还要小厮伺候着,这些人,都是达官贵人身边的小人物,能被达官贵人当成心腹的不多,可是他们却存着往上攀爬之心,有了这攀爬之心,其实可利用的机会就多了许多。
哪怕不利用,有的时候,只要你有心,拉着这帮人去喝酒,就能收获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开门做生意,刘权就算是帐房,可是铺子里生意好的时候,该统管的东西,他一样会出来管,而且是尽心尽力的管。
而且,像这样的人家,一般都是夫人、小姐赊帐,然后再由府里的帐房去结帐,有的时候,或是小厮也能跑趟腿,这期间,总有接触的机会,一接触,便有了往下谈的机会,三言两语,只要你想抓,总能抓到有用的信息,哪怕一次没有,你借着机会能说上两句话,得来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
夏侯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目光一度还注意着刘权的身后,似乎墙上的那幅画,比他说出来的话有用多了。
刘权这次没等到夏侯靳叫起,可是心却踏实了下来。
“王爷,这些富贵人家的下人其实一个个也是嘴碎的,有些时候,遇到点烦心事儿,也会借酒消愁,有时,到铺子里来拿东西,或是给主子送银子,也会愿意贪点小便宜,店里的伙计,原就得过嘱咐,即便有些人不贪这点小便宜,都要上赶着送上去,不瞒王爷,我们店里,基本上对所有去过的富贵人家的主子,下人,都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比如说,喜欢什么,忌讳什么,性子如何,有什么偏好,这些,店里的伙计也都记的牢牢的,既能拉的住客人,又能得到需要的东西,所以,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铺子里的盈利一直在翻涨。”
夏侯靳食指弯曲,一下一下的点着书桌,那有规矩的声音就像是在思考着刘权这些话里,更深的意思。
“这些事儿,是王妃让你做的?”
夏侯靳的声音不自觉的凌厉一些,这会儿他是要用刘权家的,所以对他说的东西感了兴趣,当然,也正是因为他要用他,才发现,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干着这样的事儿。
这些事儿,他一个帐房,若是没有主家的吩咐?
这里面,实在是藏匿着偌大的野心。
刘权到也不瞒,“回王爷,这事儿,王妃不知道,小的,是奉老太爷之命。”
“老敬国公?”
夏侯靳虽然有些意外,却谈不上有多惊讶,这样的手法,若是一个男人来做,尤其是老敬国公这样的人来吩咐,里面,可揣摩的东西虽然不少,可也不会无可厚非。
刘权点了点头,“的确是老太爷的意思,小的开始虽然不懂,可是老太爷说,只管这样先做的,或许,有朝一日,王妃用不到,可是王爷还是能用到的。”
“老敬国公,真是这么说的?”
夏侯靳心下一凛,暗道了一句老狐狸,面上的表情却还是一副风淡去轻的样子。
刘权自然是点头道是,“的确是国公爷这般说有,而且,国公爷还说,这些事儿,如果王爷问了,便与王爷说一声,若是王爷不问,小的就烂在心里,不与任何人提起。”
“包括老敬国公?”夏侯靳似乎不信刘权的话,这会儿直逼着他的头顶,如利剑般的目光仿似刺穿了他的头皮。
刘权已然沉稳了心气,他说的,本就是实话,当时他得了这样的吩咐,本还是怔愣,只不过,老太爷说过,这样的事儿,对王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违背三夫人让他替王妃打理好铺子还有庄子帐目的初衷,所以他才应了下来,并用答应了老国公,如果有一天,除非靳王问起,据实以告之外,任何人,包括王妃和三夫人,若是要问,都只当不知道。
或者,若是王妃和三夫人有这样的吩咐,他再重新去做。
“至今为止,老太爷没有让小的回过一次府去禀告这样的事儿,老国公爷早就有话交代,除非王爷问起,否则,小的就当这样的事儿,不存在,所得到的信息,也都要烂在肚子里。”
刘权说的郑重,刚刚垂着的头,这会儿,到是有些逾越的抬了起来,目光与靳王相交时,就差一点举起手发誓了。
因为在靳王的眼里,他看到了誓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说的话,所以,刘权家的到不停滞,而是快速的把自己收集到的信息,一点点的讲述出来。
比如哪位大人和哪位大人私下里有恩怨,谁和谁原本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可是却是同一年的进士,暗地里一直有勾结,还有,谁和谁的政见不和,谁跟谁明里是亲家,暗里却是老死不相往来之辈,还有哪个行业被哪位皇子控制着,哪个王爷背地里在外面养了个哪个外室,甚至还有个多大的孩子,这些,林林总总,去除一些无关紧要的,都被他一一道了出来。
夏侯靳若说开始还听的漫不经心,在听到后来的时候,眉头沉肃,及至刘权缓气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意犹未尽。
这里面有太多的信息可以利用,也有太多的信息能帮他排除迷雾,甚至有太多的信息,可以让他和夏侯恪好好的算计一番。
“这些,都是你这大半年来,得到的?”
刘权点了点头,刚开始接手的时候,为了整理各府的关系,还有疏通下人,就花了不少的心思,当人,这笔开支,他没敢在柜上走,不是因为做帐不会做,而是因为他说过绝不做欺瞒主子的假帐,所以这笔开支,是老太爷私下给他的。
“五千两银子,三个月的疏通,剩下的时间,就是慢慢累积信息,这是挑掉一些不算重要的,如果王爷还想听,小的还有一些不大重要的信息。”
夏侯靳点了点头,示意他站起来回话。
这次的站,到是真了几分。
刘权跪了半晌,又说了那么多的话,起身的时候,难免就趔趄了一下,不过很快也稳住了身子。
“先喝口茶吧,不忙着说。”
夏侯靳指着茶几上的茶杯,示意刘权先过去解了渴再说。
刘权这会儿可真不客套了,再客套,他这嘴也要冒烟了。
“小的多谢王爷。”刘权躬着身子道了谢,这才走到茶几旁,拿起茶碗,大口喝了起来,竟一时不察,被烫到了舌头,那一副不敢嘶出声来的样子,到是愉悦了夏侯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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