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夕颜想了想,笑道:“到底是下人难为,说到底,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怨不得她,咱们就当是看在这丫头在府里尽过忠的份上,给她一条活路吧。”
殷夕颜知道自己的用心绝不如表面上这般良善,可是在生死的选择上,她却相信,无论是任何人,都想要求生的。
如果千雪不想求生,或许在延庆侯对她做下那种事儿的时候,就已经撞墙了,她又不是傻子,这天下就没有什么事儿能隐藏一辈子的,尤其在这后院之中,早晚都会被掀出来,到时候,结果还不一样是死。
只不过心里那点卑微的求生之意,让她犹豫了,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儿。
至于将来,将来的事儿,谁又能说的清呢?
有许多事儿,往往不是你筹划,就能按照你编写的剧情发展的,殷夕颜不过是在为将来打基础罢了。
殷朝颜这边突然失了这么了一个得力的大丫头,只觉得事事都不如意,芳草现在不跟她一条心,就是千溪,也像是受了这事儿的影响,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不定起了怎么样的嘀咕呢。
殷朝颜不笨,自己的丫头,平时打啊,骂啊的,她自己都能控制的游刃有余,就算是一时伤了心,回头拿点小好处,就哄回来了。
这样的戏码,也不是上演一次,两次了,屡试屡受用,所以,就算是感觉到千溪态度的转变,殷朝颜也没大放在心上,实在是她有更多的心思要用到欧阳柏宸身上。
尤其千溪这样的态度,换来的,却是她对千溪的更加信任,原因无他,只因千溪这般皆因千雪的下场,而这又明摆着在说千溪是个重感情的人。
只有重感情的人,才好拿捏,到时候,多提提主仆的旧情,什么都回来了。
只是可惜,殷朝颜这次只怕是要失算了。
千溪嫁的是芳草的哥哥,就算是开始的时候不算情愿,可有了千雪的事儿,心里除了庆幸,就只有庆幸了。
这几日,回了家,对芳草的哥哥到是越发的好了,因着饭菜都是在府上吃的,家里一般也不开火,可是大男人的,晚上总想吃点宵夜,不然这漫漫长夜的,肚子总像是空落落的。
以前,千溪是不在意这些的,经了这次事儿,千溪对自己的男人越发的上了心,晚上偶尔能听到男人肚子咕噜的声音,才知道这晚上男人肚子也是要饿的。
殷朝颜在延庆侯府别的方面不说,只是这吃食上,却是不比在敬国公府的时候差半分的,样样精致,而且每餐都要十几道菜的样子。
欧阳柏宸大多是不在府里用饭的,当然,除了早饭之外,晚上也是在外面多有应酬,回来的时候,不是天黑沉沉的,就是宵禁之前,反正没有一天是早回来的。
所以,这些饭菜,殷朝颜不过是象征性的夹上两筷子,然后就拿下去赏了丫头。
千溪总是在这些菜里,挑着肉多的,留下两份,有时候,干脆就在小厨房里直接拿一大块熏肉用帕子包了回家去。
芳草跟自己的哥哥极亲近,千溪这样的变化看的就明显的多,心里对千溪这个进门的嫂子到是头一次真心亲近起来。
认真论起来,她也是知道千溪当时嫁给她哥的时候,心里是不情愿的,可是这种事儿,习惯了就好了,谁让她哥喜欢了千溪呢。
不过现在能看到千溪这般,她也就敢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跟千溪说上一说。
明天是她休息的日子,今天晚上欧阳柏宸回来的晚,芳草伺候着殷朝颜歇下了,自己却是没歇的,大着胆子,从院门里溜了出去,临走之前,还找了个小丫头,塞了块碎银角子,让她在少奶奶的屋里装睡觉,这是预防殷朝颜隔会儿醒了听见守夜的没有动静,起疑心。
芳草心里估算着欧阳柏宸回来的大概时间,怀里揣着火石,手上提着灯笼,却是并不点燃,漆黑的夜里,只自己摸索着走到二门口,这会儿,二门已经落了锁,守二门的婆子还没敢睡,家里的爷们回来的晚,这门还得开。
芳草轻车熟路的从怀里拿出一包瓜子,并着四、五块点心,半壶小酒,再有半斤酱牛肉,这是二门婆子惯常爱吃的,她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的。
“胡妈妈,胡妈妈——”
“谁呀?”胡妈妈有些无聊的应着窗外的低唤,只当是哪个偷懒的小丫头要跑到二门外爷们的院子去。
出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一瞧见芳草,心里知道这是少奶奶身边的丫头,听说爬了世子爷的床。
“这不是芳草姑娘吗,大晚上的,不在院子里伺候你主子,跑到这来干吗?”
胡妈妈这开口有些冲,也是因着前几天大姑奶奶回门,因着殷朝颜惹出来的事儿,被吴氏发落的婆子里面,就有她一个相好的姐妹,本来都想着再做几年,就能养老了,哪成想,生生是天降横祸。
胡妈妈到也不算是为老姐妹抱不平,都是下人,抱个屁,人家主子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你捻死,你还想抱不平,胆子里换成熊的吗?
不过胡妈妈现在颇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感觉,只怕自己哪天一个不注意,也落到这样的下场,到时候,哎——
这人啊,有些事儿就不能琢磨,越琢磨,心下越难受,这一天天胆颤心惊的日子,又觉得难过,可又得过下去,一家子卖身契在主子手里握着呢,别说她们能不能赎回来,只说这根根肪肪的都在侯府,还想什么赎不赎的,就是把她们放了,扔到大街上,都不知道要去干吗?
“妈妈这是怎么了,一脑门子官司的,不会是这大冷夜的,饿着了吧?”
芳草到像是没看到胡妈妈的冷脸一般,只一个劲的拿着自己的笑脸往上贴,然后把怀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出掏,笑道:“妈妈且瞧瞧,我拿什么来孝敬你了。”
胡妈妈对那些吃食到是没什么大劲头,只是那壶酒到是颇得几分心意,不过府里最近管的严,时不时的就有吴氏身边的婆子下来查探一番,若是被闻去了酒味,可是不得了的。
连忙摆手,“这可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府里现在严着呢!”
扑哧,芳草受不住的笑了,眨了眨眼睛,颇有几分调皮的意思,“妈妈放心就是,这酒水是咱们在国公府的时候,专门做出来给女儿家喝的,没什么酒气,就算是喝多了打嗝,也只像是闻到了饭香一般。”
“啊?怎么可能?”
胡妈妈一时管不住自己的手就朝着酒壶伸过去,芳草也不拦,只笑着往前递,然后左右回头看了看,小声道:“这天可怪冷的,妈妈喝了酒暖暖身子,总好过一个人守在这里无趣不是。”
胡妈妈掀开小酒壶的时候,一股清冽之香便扑鼻而来,且不说这酒喝了会不会醉人,味道会不会浓,只这股子清冽之香,就让胡妈妈知道这是壶好酒,不是平时一文钱就能打一壶的那种劣质酒。
但凡好酒之人,对这种东西都有种偏好,这会儿,就算是不想喝,也舍不得放手了。
耳朵里又钻进芳草说这大天晚上太冷,连忙拉着芳草的袖子道:“你瞧瞧,这屋里生着火呢,咱们娘俩怎么跑到这大外面的说话了,快进屋,咱们进屋说去。”
芳草也不拆穿胡妈妈这虚伪的客套,只怕人家这会儿是着急进屋喝酒呢,不过芳草也不管,因为她的目的就是在这等人,总不能在外面冻的鼻青脸肿的,然后等到世子爷回来看到她一副被冻坏的样子,估计什么性质都没了。
一进了屋,芳草就把怀里的东西都放到了小四方桌上,一样样的拿着碟子摆好,自己时不时的捡起一粒瓜子嗑着,却是不管那婆子急着品酒的样子。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期间大门被叫响了三、四次,芳草就让婆子灭了烛火,自己躲到了里面,婆子出去看院门,少不得被人问上两句这大晚上的怎么不点个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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