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这种时候，贾太医也不往下拖延，估计不只沈姨娘想要问出答案来，就是靳王还有王妃，还有曹娘子也是想要一听究竟的。
贾太医虚握成拳的左手掩在了嘴边，挡住了轻咳，“下官曾听闻有一种草药，入了药以后，可以使服药的人产生一种假孕的脉象，甚至身体上会发生的反应也与正常的孕妇反应一般，比如说，停止月事儿，比如说，见到荤腥会有呕吐的反应，当然，这种反应不算严重，可是在别人看来，往往就像是孕妇一般，很容易引起别的误会。”
“假孕？”曹娘子本就是学医的，理解起这种东西来，必然比任何人接受的都快，可是她更好奇的是这种药草，她是有听过，没见过的。
“贾太医的意思是说，沈姨娘服用的药物里掺杂了这种药草？”
曹娘子并没有挑破自己跟贾太医的关系，两人在府里一直注意保持着距离，不让别人引起怀疑，其实也处不得防着靳王府的人，而是防着外面的那些人。
贾太医保护了曹娘子母子的身份这么多年，连正房的夫人都不知道曹娘子母子的存在，这种时候，可以说他很有可能面对性命攸关的事儿，怎么可能再把她们母子扯出来。
贾太医回答的语气也只是一个医者对另一个医者的回答。
“是这个意思。”
殷夕颜以前到现在都没听过这种东西，这会儿听来，竟然也有些害怕的意思，带着几分不敢想像，“贾太医，你确定，沈姨娘现在是假孕的症状？”
其实沈姨娘自己都开始不解了，甚至心里都有点害怕，她似乎还真有贾太医说的这些情况，比如停经、恶心、呕吐等现象，可是她只以为吃坏了肚子，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再加上王爷也没去她那院子，她就直观上以为自己不可能是怀孕。
可是现在？
贾太医仿似没看到沈姨娘青白交加还有不敢置信的眼神一般，微微仰起的头，带着对自己专业的自信，“回王妃，下官浸淫医道数载，接触的病例无数，这些年又蒙皇上爱重，一直在宫里，光是医书上见识过的各种病例，都比比皆是，像沈姨娘这样的现象，初始诊脉的时候，确实仿似孕脉，可是时间一长，不出三月吧，这种孕脉的假象就会儿告破，这是因为这种药草的作用，也只体现在头三个月，过了三个月，需要换一种更强的药草，以此来接力，当然，后宅妇人当中，一般服上这样药草的，都是知道用途的，这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那些有心人去做他们想做的事儿了。”
贾太医虽然没有明言，可是话里的意思已经在说了，沈姨娘既然用了这样的药草，自然该是知道这药草的作用的，一般来说选择三个月为时间限，必然是要在这三个月里有所行动的。
可想而知，这种根本没怀孕的假象必然拖不过三个月，可是还会有人去用，显见这些人是想在这上面做文章的，所谓的文章，不是害人，便是害己。
这个世上，总不会有真傻子先去主动的害自己吧，所以，沈姨娘的作为直接就定性到了害人上。
沈姨娘和马姨娘同为姨娘，相处的年头也最多，甚至比第二任，第三任王妃相处的时间还多，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儿，王爷新娶了王妃以后，马姨娘与沈姨娘接受的情况是一样的，并没有谁比谁多了特殊的待遇，所以，任是谁的脑子里也不会把沈姨娘要加害的对象落到马姨娘身上，那么接下来，可想而知，这府里，女人之间的战争是围绕着男人展开的，却没有哪个女人对男人下重手段，也就是说，这个世上，女人想要去害的，也就只能是女人。
沈姨娘真是越了这样的歹心，那么她下手的对象已经不言而喻了，必然是靳王妃。
这种关节，很好想通，有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大脑多用来运转，就可以想通这里面的关争。
殷夕颜到是脸色如常，并没有起太多的变化，颇有几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势。
不过夏侯靳脸色却是不大好，论起精明强悍来，一屋子人加起来也没有夏侯靳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来的更强势，而且这个男人又不是好糊弄的，贾太医的话几乎都要摆到了明面上，没有半分隐藏，甚至都要直接去质问沈姨娘，你从哪儿弄来的药草，这么做的目的是为子什么，是不是想对王妃不利。
若是殷夕颜是刚嫁进来那会儿，或许夏侯靳也会生气，却不会像现在这样，透着凌厉的强势，好久没有散发出来的冷气，这一会儿，像是冲破了那层本就不算厚的阻碍，哈气成冰，锋利的冰柱在冬日寒冷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尖利的垂刺，仿似在提醒着人们的眼球，这样的一块冰柱，杀伤力已是极强，若是一个不好，就有可能被划伤，甚至被刺死。
沈姨娘膝盖软的都支撑不住身子，可是她脑子并不糊涂，不管这药里的名堂如何，她这会儿都得俯低做小，祈求王妃的原谅。
沈姨娘是个聪明人，若是脑子不够用，也不可能在王府呆了这么多年，甚至能越过马姨娘，代理管着内院的事务。
这一切，都在表明，沈姨娘是个有心机的人，而且心机颇深。
这一点，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
夏侯靳是个眼利心狠的人，看的清是非，下的去狠手，眼里又揉不得沙子。
沈姨娘原本以为贾太医是向着她说话的，可是没想到，这才说了几句话，就把她折了进去，话里的意思，实在是让她听着胆寒，她这会儿只能垂着头，连连的磕着，嘴里不停的求饶。
“王爷，饶命，婢妾真没有这样的心思，婢妾也不知道自己假孕的事儿，婢妾一下在吃药草，是因为想调理身子，好好的侍候王爷，可是婢妾是真没想到，那药里会有别的成分，婢妾发誓，婢妾就有天大的心思，也不敢打王妃肚子里子嗣的主意。
婢妾虽然愚昧，可也知道王爷看重王妃肚子里的孩子，胜过府里任何一个人。”
殷夕颜嘴角扯着轻笑，上扬了一抹嘲讽，眸光里带着一分无哭笑不得的无奈，沈姨娘这是打死到临头还要给她添点不痛快啊。
殷夕颜甚至都不用多想，就知道这句话要是从这院子里传出去，只怕下一个多心的就得是夏侯冰雁了，原本还算是解了冻的母女关系，或许就因为这一句话，就全功尽弃了。
这一刻，殷夕颜对沈姨娘是半点同情的心也没有了，这个世道善良的人或许很多，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成东郭先生，不是第个人都可以做成农夫与蛇，那种舍我去喂养别人的事儿，她从来就没遇到过。
眼角的余光掠过一直面有沈色的夏侯靳，虽然是内院的事儿，可是沈姨娘到底伺候夏侯靳这么多年了，且不说功劳与苦劳，如今要是让她发配了，回头议论的声音一定得大，这个府里总会有一些人推波助湅。
尤其是这种可能被卖到很远的地方，甚至，这辈子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的，
夏侯靳倪了眼贾太医，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情绪，甚至眼角的光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握着殷夕颜的拇指慢慢的摩挲着殷夕颜的掌心，常年练武而生出来的薄茧不痛不痒的刮扫着她手心的嫩肉，自己仿若未觉，“你确定？”
贾太医微垂着头，那种恭敬不是从眼底里发出来的，而是从内心身处，表达到了身体上的每一个处器官，哪怕一个垂首的动作，都带着心甘情愿的臣服，让人以为，此时此刻，他正在接受着金銮殿上那个明黄的身影质问一般。
“回王爷，下官，确定。”
若不是在心里徘徊良久，岂会在第一时间就不把这么简单的脉象上报，一个太医，要是连孕脉都诊不出来，那他也就没资格再在太医院混下去了。
殷夕颜本就在关注夏侯靳的举动，这事儿说白了是内院的事儿，可是她为了名声的考虑，在处罚沈姨娘的问题上，难免要优柔寡断，甚至可能重刑轻判，内宅的女人，在乎的不就是这个名声，一旦传了个恶名出去，就像是一个明晃晃的把柄送到了别人的手上，时不时的就要拿出来被当作个笑料。
殷夕颜从来没有拿自己娱乐别人的觉悟，所以，这会儿既然夏侯靳主动把这个差事儿揽了过去，那她也就乐的受了。
夏侯靳背着贾太医的头顶，慢慢眯起的目光像是夹裹了刀锋，虽然这片刀锋更应该寻打它合适的承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