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并没有理会长枪队,突破而出的龙骑兵直接冲上山来,地龙踩在斜坡上,虽然没有平地上那么有力快速。但是在眨眼间,还是突到山腰处的重步兵这里,在一声沉闷的撞击后,锋利的刃停顿下来。
速扬起手,换上强弩的弓箭队纷纷瞄准了明显高耸出重步兵的龙骑兵脑袋“放!”有力而沉着“砰”的一声,数百支弩箭刺破空气,在发出尖利哨音后,直没进敌人的头盔里。
从盔沿处淌下血水,摇晃了片刻后,中箭的龙骑兵纷纷摔下地龙,翻滚下山去。紧接着,就是看见一道红光。龙骑兵的龙刀,可以斩断任何东西,连着盔甲,数个重步兵就像是纸糊一般断成两截,血喷涌而出,将周围的士兵涂上一层红色。
跳下地龙的几个龙骑兵挥舞着龙刀,硬生生把重步兵的防线给切开,浑身浴血的冲出,手脚并用向我这里疾奔而来。
“开枪!”
“乒”一阵白烟后,就看见那几名龙骑兵摇晃了一下,扑倒在地。其中之一勉强用龙刀支起身子,血就像瀑布一样从他身上的伤口流下,在费力挪上几步后,他嘶喝了一声,似乎是用劲全身的力量举起龙刀,然后,沉沉倒地,身下的青草慢慢浸没在一片红色中。
主阵在开战后两个小时,不得不向更高的地方移动,在我身后,切拉维佐的八百人近卫队飞速填补后撤的空隙。在和举着盾牌列队前行的近卫兵错身的瞬间,我看见了亚尼一身小队长的战甲,年轻的脸上满是激昂。
“这么快就撤到这里了呀。”德科斯捧着茶杯蹲在山顶,在他周围,树起简易的木牌,仆兵队的士兵每三人握着一杆六米长的刺枪布置在后面,这里是最后的防御线,如果突破这里,那我只能把头颅送给龙骑兵了。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苦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关注下面的战局。
白色的烟飘荡在半山腰上,不时有突破重步兵阵的龙骑兵滚落下山,再下面,长枪队的阵营缩水了一半,勉强充当着阻拦后续部队的角色,越过他们的龙骑兵一波一波的涌上山来。再这么下去,离全线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骑兵队准备!”我扬起了手,梅尔基奥尔同时向后面挥了挥旗子,骑兵的幡旗斜出了旗阵。
黄色的战甲,两百名骑兵陆续出现在山梁上,为了对付地龙的威慑,所有的战马都蒙上了眼睛,装上了嘴套。在黄色骑兵的前列,是一名穿着黑色战甲的骑士,手中握着一杆通体乌黑的长枪,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也是黑的。
“呵呵,雅修终于穿上这套盔甲了呀,翔天之鹰也沉寂的太久了,是时候露露脸。”站起身来,德科斯一脸的得意,在他自满的片刻,重步兵队崩溃,远远望去,残余的士兵挪着笨重的身体向两边散去。受其波及,后面的弓箭队、火枪队也开始散开。
“出击!”手挥下,十时十五分,骑兵的幡旗落下。
高举起长枪,在头顶上挥舞了一下,然后直指向龙骑兵,雅修第一个冲出了战阵,紧接着黄色如奔泻的洪流般卷下山去。一片金属碰撞的闷响,我就看见数个龙骑兵就像是被洪水卷起的枯木,打了几个转后,淹没在黄色中。
黄色一直翻腾到山脚,在掠过同样黄色的长枪阵后,与青色交汇在一起,密集的碰撞声就同爆裂的豆子一般响个不停。这个时候,我挥下了手,发出了全线出击的命令,所有的幡旗同时落下,暗布在山上的部队在发了一声惊天的嗥叫后,飞速冲下山去,半空中飞掠出无数的箭矢,在划过一道长长的曲线后,直接落到龙骑兵的后阵去。
混战开始。
我抽出弯刀,刀锋在阳光下闪出一道弧光,映亮了我的眼睛,就欲冲下山去,和同伴们共同厮杀,一旁的德科斯飞速伸出手来,抓住我的袖子道:“又想去疯了,对方是龙骑兵,不是杂兵,万一撞上了一个,你的小命还有吗!”
“可是”我望了一下山脚,脸上满是怎么能让同伴们去战斗的表情,德科斯叹了一口气,塞给我一支火统“那拿着这个,再怎么说,它的威力也比你的战斗能力靠的住,要是撞上一个龙骑兵,还可以靠它保住性命。”
我接过了火统,点头表示感谢,然后高举起手来,还没等我发话“嘟嘟嘟”龙骑兵的后阵就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原本还在拼力冲杀的敌人突然被抽去了勇气,根本没有管躺在地上的伤者,飞速撤了回去,不时有人跌下地龙,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我转过头去,不解的看了一眼德科斯,这种冲锋就把敌人给打垮了?对方是龙骑兵呀,可不是豆腐兵。
“大人,要继续追击吗?”梅尔基奥尔在一旁沉声道。
我摇了摇头,没必要让战士的鲜血再耗费下去,梅尔基奥尔会意点头,然后向后挥了挥手,息兵的号角同时响起,只看见远处的士兵脱力般纷纷坐下,唯一站着的几个人也有如孤魂夜鬼般游荡在战场上,不时翻着地上的尸体,低声的抽泣从他们那里传了过来。
我摘下头盔,慢慢走下山冈,沿途到处是尸体,青色、黄色和血色混杂在一起,幸存的人似乎没有力气去搬动在身边的尸体,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双眼望着天空。
“玛古拉、速、塔特姆”喊着他们的名字,我一步步走下。
玛古拉在半山腰处脱着笨重的战甲,一边在嘀咕着:“这种东西还花那么多的金子,连一刀都档不了。”
速就在一旁,从尸体上拔出箭矢装回箭囊,而更远处的塔特姆抱着部下的尸体无声抽泣着但是更多的人没有他们幸运,在清点完战死者后,让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千人的长枪团,光是当场阵亡者就超过六百人,重步兵队战斗减员八成,就连最后加入战场的骑兵队在龙骑兵的凶悍抵抗中,也战死了四十五人。加上各个部队的损失,在短短的三个小时内,九百五十四人永远看不见今天晚上的月亮,而几乎相当数目的伤者,或许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兰帝诺维亚的土地上留下龙的哭泣流浪的人呀用鲜血涂红自己的盔甲黄色、青色在那瞬间归于耀眼的红捷艮沃尔的子孙们在天雷的号鸣中失去了光辉这是唯一一首还流传着的描写兰帝诺维亚当时战斗的诗,不清楚那个吟游诗人是怎么看到这场战争的,不过多少也能让人了解到战斗的残酷。
我抓起了战场上的一块土,原本的褐色现在看来,有一层淡淡的红,在长叹了一口气后,我碾碎了这块泥土,细粒沿着手掌的缝隙落倒地上,沙沙的轻响如同地狱的丧钟敲击着我的心灵。
德科斯慢慢走到我的身边,脸上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诡笑,在扫视了四周后,也叹出了一口气:“战争就是这样呀。”
“为了结束战争必须战争,真是讽刺的结果。”我摇了摇头。
“可惜现在还远远不是终结呀。”德科斯望向龙骑兵消失的方向,突然道。
我很清楚他话里的意思,这一战,离车虽然损失了至少六百人,但是他还有足够的实力发动新的冲击,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或许今天晚上,就是一个血腥的夜晚。只是让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会选择退兵。
“刹帝利呢?”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第一龙将根本没有出现在这个关系到捷艮沃尔未来走向的战场上,更让人奇妙的是,就连十三长老都没有露过面。
“他们呀,或许在其他什么地方完成自己的使命吧。”德科斯意味深长般的说了一句,眼睛中蒙上了一片朦胧,我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话,两个人呆立在战场的中央,远望着天际,一时无语。
整个下午,龙骑兵没有发动攻击,从前线斥候的消息来看,他们也在休整,当天的战斗在精神上对他们的打击并不亚于我们,毕竟这是第一次,龙骑兵和他们对手伤亡数在一个数量级上。
乘着这个空隙,我们将原本破烂的栅栏重新修补了一下,并在前面布上了刺马。夜晚的战斗并不比白天,弓箭手和火枪手的威力大打折扣不说,而且现在的部队战斗减员如此厉害,根本就组织不起像样的防御线,很难阻止对方的再次冲击。虽然刺马的作用在实战中也不过起着安慰的效果,但是现在,我们的战士正需要这个。
接下来的,就是慰灵仪式。
围着巨大的尸坑,所有人摘下了帽盔,我们没有时间为每一个战士树起坟头,在割下他们身上的标志物后,将所有的尸体葬到了这里,其中也包括了敌人的尸体。
“战士呀,安息吧!”我洒下了第一把泥土,红褐色,在夕阳的辉映下闪出绮丽光彩后慢慢飘落,覆盖在一张年轻的脸上。更多的泥土在铁锹的翻腾中落下,将战死者的尸体拉进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在这一刻,我突然感到他们的脸上带着一丝安详,以后一切的战乱终于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大人,要树什么墓碑。”梅尔基奥尔突然问了一句。
我看了他一眼后,用平淡的口气回答道:“写上长眠的战士,就这个。”
“是,大人。”梅尔基奥尔点了一下头,不再言语,他的脸永远保持着那种冷静,再多的尸体也不能让他有伤感的表情。
“还有,传令下去,各部队轮流休息,今天晚上,敌人还有可能进攻。如果有不想战斗的,就让他们走吧。”多少带上了一点感伤,我在沉默了片刻后,接着下达了这个命令。
梅尔基奥尔看了我半天,勉强点下了头。
“不留预备队吗?”德科斯如幽灵般冒出“要知道晚上开战,很难让所有人保持清醒的。”
我略略思考了一下,然后对梅尔基奥尔道:“让雷帝斯和法尔切妮带上足够的人到后山去睡觉,听传令的烟火为号,没有命令,不得出击。”
“是。”
在交代完一切后,我望向了天空,太阳渐渐西沉,天际边是一片片的晚霞,火红的如同燃烧起来一般。夕阳辉映下的大地一片血色,即便是远处的林海,看上去也和血染过一样,一切都预示着,接下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战争。
王历1364年6月21日的夜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