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庆生惊慌失惜,冷汗涔涔。他一不小心,播下的种子,就开花发芽了?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他和花枝才从贵阳回来,吃葡萄的事,不过在几天前。就算真的发芽,不可能这样神速。
这是常识问题,庆生是懂的。花枝说她怀孕,是想讹诈我么?不过,这手段没一点技术含量,太低劣了吧。
庆生正要分辩,花枝仍旧以平淡的语气说话:“你别怕,和你无关,我也不会讹你。我不知怎么办,心里烦,只想找人说说话。”
庆生关切地问:“你在哪?我来找你。”
花枝说:“我在茅洲河,一棵香樟树下,这里有张椅子,双人座。”
庆生经常去茅洲河散步,知道这个地方,挂掉电话,便往茅洲河而去。到了河边,找到那棵香樟树,远远看到花枝坐在椅子上,显得形单影只。
走近过去,花枝望他一眼,又回过头来,盯着河面,并不说话。庆生站了一会儿,也坐了下来,离花枝半米远的距离。
这种时候,陪伴更重要。她不开口,庆生便不问。不时有行人路过,偶尔有望他们一眼,花枝全不理会。她面色苍白,全无神采,与之前活泼欢乐的形象大相径庭。
见她憔悴如此,庆生忽然心生怜惜,有些心痛。毕竟,他俩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此前,他总以为,像她这样的女子,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见识过大风大浪,这种事不过小儿科。
事实告诉他,并非如此。
庆生侧过脸,望着她。
她脖子上戴着一条银色项链,赭红色的衣服,将洁白修长的脖子衬托得更加突出。
“你瘦了。”庆生的目光停在她的锁骨上。
他隐约记起来了,在贵阳的那一次,他右手食指在她的锁骨上停留了很久,还开玩笑地对她说,那是她身上最性感迷人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算好了日子,而且做了保险。”花枝没理会庆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能做点什么吗?”庆生问。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也应该承担一些什么。
灯光照着茅游河,让河面看起来,像一条镜面子,映照出另一个世界。河水流动,让那个世界看起来显得很不真实。
花枝再次陷入沉默。过了许久,淡淡地说:“陪我去医院吧。”
庆生知道,对她而言,及早去医院,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但花枝以云淡风轻地的态度,说出她的打算时,他仍然吃了一惊。
去医院的路上,庆生一直在想,在他不知晓此事之前,她心里肯定经历过巨大的折磨。
在医院待待手术时,庆生很揪心,好像过一会儿,要上手术台的是庆生,而不是花枝。
安静的倒是花枝,她看到庆生坐立不安的样子,脸上略略有些怒意:“和你一毛钱关系没有,你紧张着啥?”
听了花枝的话,庆生恢复正常神态,但内心里仍在为花枝担心。
轮到花枝时,他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直至她进了手术室,他再也看不见她。
三十年来,他进医院的次数,并不算少。有时看自己的病,有时陪家人看病,有时来亲友生病了,他来医院探望。但陪花枝做这一类手术的事,于他而言却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