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阳坡那一段田地很少,树木比别处要茂盛一些,也幽静一些。”史兴木然地回答,“那段时日,大丰河正处于汛期,去那边的人烟更加稀少。小人……小人去那边,只是想图一个清静。”
“三月十七日你从周公村离开后,又去了大丰河散心,”陈韶紧接着问道,“这次又去了哪里的大丰河?”
“这次去的是……”
“四月二十三日,你回郡城晚了,在城外歇息一夜,歇在哪个位置?”
“歇在……”
“五月十六日,你在赵家村给赵丛家的地除草的时候,都碰到过哪些人?”
“都碰到过……”
陈韶不厌其烦地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磨着他,磨的都是常人难以注意到的细节。磨的过程中,她偶尔还会再问一次先前问过的问题。如此反反复复,待磨到亥时正后,她又将丁立生叫过来,让他继续磨,不准停。
随后,陈韶从二堂出来,在刘德明的带领下,直奔东安街二巷而去。
路上,陈韶在安排好人到史兴交代出来的地点排查后,李天流懒洋洋道:“都知道他是在胡编乱造了,还查什么?”
陈韶靠着软枕,接过蝉衣递来的茶喝过两口后,笑说道:“就是知道他在胡编乱造才要查。”
李天流看向她,“怎么说?”
陈韶不答反问道:“用真凭实据戳破他的谎言后,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李天流扬一扬眉梢:“再胡编乱造一个?”
陈韶看着他,似笑非笑:“那再戳破了呢?”
这就是一场拉锯战,就看谁能耗得过谁。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主动权掌握在她的手里,她可以用车轮战一直耗着他,直到他说出真相为止。
原本放在这个朝代,有他的口供也可以结案了,但她有着不属于这个朝代的灵魂,她的职业素养让她必须证据链完整。
“现在是做什么?”李天流问。
时间已经很晚了,街上几乎不见人影,他们还连晚饭都没有吃。
“现在,”陈韶缓声道,“去薛美兰的娘家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史兴第一任夫人薛美兰的娘家就住在东安街二巷。
史兴被抓,最高兴的就是薛家。他们也不管史兴是因为什么被抓,反正看到他倒霉,他们就高兴。
薛美兰死后,史兴就不肯再被他们拿捏,有时去讨要几百文钱,他也不肯再给。他们怕惹怒高汉,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对史兴撒泼打滚。
而随着高汉、罗正新的接连被抓,薛家就更高兴了。
他们能在史兴面前作威作福,自然是仰仗着高汉,但薛美兰死后,最翻脸无情的也是高汉。
陈韶到时,薛家上下都还没有睡,还都在上蹿下跳地打听着高汉和罗正新还能不能出太守府的消息。
“我早就看出来史兴不是个好东西!”薛美兰的娘杨氏口喷白沫地说道,“我们美兰多好的姑娘,当初上门求娶的青年才俊将门槛都踏破过不知多少回,要不是高山,呸!要不是高汉那个畜生玷污了她的清白,我们何至于让她嫁给史兴那个王八蛋!”
“高汉和罗正新都是畜生,”薛美兰的二哥薛万清狠狠地啐一口唾沫后,说道,“书院里不少学子都是通过贿赂他们进去的,这些学子有的是送钱,有的是送自己的妹妹姐姐。”
薛美兰的大哥还要开口,陈韶打断他道:“你们住的这个院子,用多少银子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