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1 / 1)

宣德楼上也设彩灯,楼边石栏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点似波光粼粼,两边的朵楼上各挂了一枚灯球,打量着比江柍的个头都要高上一点,内燃椽烛,璀璨夺目。

楼下露台伶人都在这里轮番表演,楼上御驾则垂帘而设。

平日里御驾出行,也有二百对红纱贴金灯笼随行,元宵节一到,皆换成了红纱珠络灯笼,还要加上百对琉璃玉柱掌扇灯。

御龙直执黄盖掌扇,列于帘外,提灯随侍则在两旁依次站定,手中的光点,自是又把城楼装饰了一番。

百姓们都因皇家设露台观戏蜂拥而至,毓街上人头攒动,沸反盈天,当崇徽帝携同太子和太子妃站在城楼前时,百姓们跪下高呼万岁、千岁。

崇徽帝闻声举杯敬民。

待他一饮而尽,沈子枭和江柍便会重复他敬酒于民的动作,百姓见状又是一次呼声雷动,排山倒海。

这场欢宴直到戌时方才散场。

江柍和沈子枭没有回东宫,而是乘车至某处僻静的小巷路口下了车。

而此刻,二人俨然已是寻常人家的打扮。

沈子枭头戴累丝嵌宝紫金冠,一袭墨绿色青松白鹤袍,敛了三分气度,长了七分潇洒。

江柍也着绿,缠枝连云的水绿绫裙,外面罩一件玫瑰紫银鼠披风,卸去繁琐的钗环,只戴一个花楼子冠,因嫌戴帷帽麻烦,便以纱巾覆面。

二人并肩往闹市走。

沈子枭身边跟着轻红和郑众,江柍则带了雾灯和高树出来,这四人皆作寻常人家的奴仆打扮。

“你今日定是学我的。”江柍走着走着,忽而对沈子枭说道。

沈子枭便问:“何出此言。”

江柍说道:“不然为何穿绿色?”

沈子枭便伸手往她额上弹了一下:“好没道理,你个恶霸王。”

江柍便揉揉头,小声嘟囔着什么,左右是骂沈子枭的就是了。

他们身后的侍从们,纷纷抿唇而笑。

除了雾灯,笑的时候微滞了须臾。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拐过一道巷子口,忽见灯烛辉煌,上下相照,远眺过去,竟是望不到头的灯火通明,游人如织。与此同时,扑鼻而来的胭脂香、烤肉香、红薯香、酒香等几十种味道混合而成的烟火之气,就如那神仙法术把江柍定住了似的,让她呆立不动了。

沈子枭见状,便问她:“从前在昭国竟没有出来逛过吗?”

问完又觉得实为不必,此前在晏国的细作早就禀告过,她被赵太后宝贝的眼珠子似的,连寝宫都甚少出来。

江柍也没回答沈子枭的话,她已被眼前的景象勾了魂,不由自主往繁华深处走去。

但见街道两旁的店铺无不张灯结彩,尤以酒楼装饰最为壮观华丽,金窗玉槛,门首皆缚彩楼欢门,酒楼前亦有许多的生意人,一路上卖香糖馃子的,卖雪柳头面的,算命的,喷火的,卖字画,唱小曲儿的……各色营生不一而足,叫卖声不绝于耳。

他们穿出这条街,还有那条巷,走至那条巷,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肆尔二2五久乙丝奇更有另条街,真是往左走,左边繁华,往右走,右边热闹,处处是欣欣向荣之态。

穿过一道桥,桥下水上漂浮着来来回回的花船,花船上皆是浓妆艳抹的妓女,或坐在船头弹琵琶,或坐于船中侍恩客。

江柍注意到,大晏的乞丐和妓女,亦有一股不自堕的朝气,不像大昭,满街的行尸走肉。

她愈发好奇,素有京师酒肆之冠的丰乐楼到底是何模样。

过了桥,远远便见街心处有一三层之高的酒楼,架设了凌空飞桥,檐角廊下挂满彩灯,或是鱼灯或是琉璃灯,房檐瓦片上还摆放莲花灯,旁边的酒楼饭馆皆是灯烛交映,仍然夺不去此楼的金碧辉煌。

江柍知道,那便是丰乐楼了。

只是这一条街实在拥堵,一时半刻是赶不过去的。

沈子枭便说:“丰乐楼就在那里,又不能长腿跑了,不如我们闲玩逛过去,才不算浪费时光。”

江柍欣然答应。

恰好路边有卖李子旋和樱桃煎的,江柍便命高树去替她买了来,打算边走边吃。

而叫卖吃食的小摊旁边恰好有一身穿胡服戴胡帽,脚踩牛皮小靴的年轻术士在表演“仙术”。

江柍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等新鲜事,便拉沈子枭挤到了最前面看热闹。

小术士面前立了一张长条桌,桌上靠着一面写“师承蓬莱”的布旗。

江柍挤到最前头的时候,恰好见他从上衣口袋中取出数枚莲子,将其放入一只小瓷碗中。

江柍便问旁边同在看热闹的人:“他这是在干什么?”

那人说:“他说要给咱们看莲花。”

“莲花?”江柍狐疑道,“那可不是现在这个时节的花。”

那人只顾盯着术士手上的动作,敷衍道:“你看就得了,快快,快看。”

江柍瘪瘪嘴,再转头,只见术士在瓷碗中倒了杯热水,盖上盖,闭目,喃喃念着咒语。

看着挺正经,但落在江柍眼里却有些好笑,这术士长得圆头圆脸,看着还没她年纪大,眉宇间虽有几分锐气,但更多是贪玩浮躁,加之那带有几分高原红的圆乎乎脸蛋,好像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

这术士念了七遍咒语,睁开眼,扫视了一圈,煞有其事问道:“准备好了没有。”

众人倒是配合:“准备好了。”

他一笑,把盖子揭开,在热水的水面上,竟真的开出一朵清雅的莲花。

人群中登时爆发出一出不可思议的惊呼,纷纷向那术士的桌子上掷银锞子、铜钱。

江柍愣了愣,亦是震惊。

仰头去看沈子枭,却见他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丝毫不觉惊喜的样子。

她便问:“你以前见过这等仙法?”

她其实也并不信世上有神仙,称是“仙法”,不过为显自己天真无知罢了。

沈子枭闻言,便道:“这些歪门邪道你不知也好。”

却不想这句话却不偏不倚被那术士听个正着,他刚完成一场自认为完美的表演,正满心欢喜地受吹捧,但见一人不拿他当回事,圆眼一瞪,便问:“老兄,在下平生最恨那等‘众人皆醉我独醒’之人,非要搞特别,也得有真本事才对。”

说罢,只见这术士拿出一根香。

又用另一根手指在酒杯里蘸了一下,将手指放在桌台的香烛之上扫过,少顷,他的手指燃烧了起来。

江柍跟随众人倒抽一口气,不自觉捻了下自己的食指,几乎也有灼痛之感。

又见那术士,竟用这根燃烧的手指点燃了另一只手上的香,随即气定神闲地吹灭了手上的火,那手指竟完好如初,丝毫看不出被火烧过的迹象。

围观的人已比刚才多了一圈,里三层外三层的旁观者都在啧啧惊叹,高呼“神仙啊神仙”,又不自觉地抬起自己的手指,好似在思考是否人人都能习得此法术。

术士满意一笑,又拿出一根筷子,在那袅袅直升的烟雾上写了四个大字

旁观者皆是一愣,而后全都大笑起来。

先前被江柍搭话的那人,隔着江柍向沈子枭作了个揖问道:“这位大人,这下你服是不服?”

沈子枭只是淡笑,而后便牵江柍的手,转身欲离去。

那术士叫喝一声:“尔等凡夫俗子,竟对本仙如此无礼,你信不信本仙施法降罪于你?!”

众人闻言,纷纷劝阻道:“哎哟,小公子啊,赶快说句好话呀,这要是触怒神仙可如何是好?”

“是啊是啊,快给仙人赔礼道歉!”

“……”

沈子枭闻言,只是看了眼江柍,问道:“夫人觉得为夫该如何是好?”

江柍倒无所谓笑笑:“我虽觉得他表现精彩,却不信他是真的神仙。”

沈子枭便问:“哦?”

江柍转了转眼珠,凑近沈子枭咬耳朵道:“一个女扮男装的胡人,以为捏着嗓子说话我就看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术士表演查于百度。

酒楼

◎秀恩爱◎

沈子枭几乎要笑出声来。

只见她又昂了昂脸, 大声说道:“一个胡人,还师承蓬莱?怕不是唬傻子?”

沈子枭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几声爽快地笑从喉间溢出, 那眼角眉梢亦是狷狂风流, 他转身看向那术士, 说道:“念你赚钱不易, 我们夫妻二人不愿断你财路,何苦相逼呢?”

术士却不信中原能有人看出他的破绽,还是不依不饶, 豪放大笑了三声, 说道:“哼, 本仙轻易不施展仙术,此次乃念元宵佳节, 故而与民同乐, 却不想被你等小民出言侮辱, 休怪我施法让你赫州城三年无雨,颗粒无收!”

众人一听,无不惊诧,一边咒骂沈子枭, 一边拱手请求术士原谅。

沈子枭见她不依不饶,便也不再留情, 走到她面前, 二话不说重复了一遍她燃指的动作,待手指燃起,沈子枭不慌不忙甩了甩手, 将其熄灭, 懒懒说道:“你的手指之所以能燃, 其实是因火烧的是酒,而非你的皮肉。”

他又转身看向看热闹的百姓们,笑道:“至于这‘引烟成字术’,诀窍则在于那线香之上。”

他不急不缓说道:“于新生荷叶上满涂蜂蜜,待虫子将叶片蚀尽,只剩下如蛛网一样的叶脉之骸,把叶脉晒干研成细末制成香,在焚燃之时,用筷子引烟写字,其所书之字可经久不散。”

众人听言,先是屏息,后是交头接耳,讨论不断。

那术士也傻了眼,原本脸颊就生了两块坨红,闻言更是涨红了脸:“你一派胡言!”

沈子枭又说:“至于这瞬间种莲术,在下便不一一赘述,此法在三国时期便已上演过,各位自行了解即可。”

说罢,沈子枭才望向那术士一眼:“你服不服。”

术士不语,而那桌上线香还袅袅燃着“不得不服”四字。

众人见状,大多都明白过来,互相招呼着说“哎呀散了吧散了吧”。

唯有那少数迷信之人还坚持着不肯散,其中便包括江柍旁边那人,他向术士说道:“大仙,他既不信你,不如你来呼风唤雨一次,给他开开眼界!”

术士哪里会什么呼风唤雨,支支吾吾道:“去!都去!今日没心情了!”

恰好听见有两个亦是胡人装束彪形大汉,用汉话高声喊道:“琥珠!琥珠!”

因他们声音浑厚,有不少人转脸看去。

江柍只见那术士瞪大了眼,而后急忙收拾东西,便知是寻她的人来了,故意问道:“大仙,你要跑啦?”

此话惹众人又纷纷回过头来,术士怕自己逃脱不了,又见那两个大汉愈来愈近,只恶狠狠瞪了沈子枭和江柍一眼,说道:“你们两个可恶的坏人,以后别落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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