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正院中,陈老夫人正坐立不安。她穿着一件石青色暗纹小团花褂子,下面是一条绛紫色马面裙,她如今已年近七十,一头长发只微微有些花白,在脑后整整齐齐盘成了个圆髻,了一支翡翠扁方,耳朵上戴着三对东珠耳环。陈老夫人面容清秀慈和,虽然此时已是皱纹横生,但从其轮廓上不免窥到其年轻时的秀丽端雅,她此时正一手捏着一串佛珠,面色期盼,又夹杂着焦急。
陈三老爷陈怀玥在屋中央踱步转圈,不时跑到门边探头张望,嚷道:
“怎么还不来?”
陈老夫人见他这副模样,反而心平气和起来,她数着手中的佛珠,慢条斯理地说道:
“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你急什么?”
陈老夫人左手下第二个座位上坐着陈三夫人,她梳着两把头,戴了个金碧辉煌的凤钿,连连了五六支金簪子,一身大红色的旗服,踩着高高的花盆底,把自己打扮得跟个圣诞树似的,让人见了都替她累得慌!她耳朵上那两对金镶玉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左摇右晃,让人时刻担心着它们会不会“啪”地一下突然掉下来,细瘦的手腕子上一边戴了三个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另一边则是三四个分量很足的金镯子,瞧她这副恨不得把所有首饰都戴在身上的架势,跟个活动珠宝展示台一般。
她捏着帕子,板着脸,愣是把她那张清丽娇美的脸糟蹋成一张老树皮,跟个教导主任一样,阳怪气地说道:
“不就是个表少爷,便是咱们府上真正的老少爷们回家,也不过是这个排场吧?”
陈老夫人眼皮抬都没抬一下,懒得理她。陈三夫人这些年实在闹得不像话,连一开始站在她那边的陈老夫人都站到自己儿子那边去了,觉得自己儿子摊上这么个媳妇,整日里就知道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还老往娘家扒拉东西,好像不把她们陈家搬空誓不罢休似的,把好好一个家闹得**飞狗跳的,实在可怜!
陈怀玥斜了她一眼,顿时被她那身金灿灿的装扮给闪瞎了眼,他惨不忍睹地扭头捂眼,他上辈子究竟是掘了绝户家的坟了还是闯了寡妇家的门了,这究竟是造了多少孽这辈子才摊上这么个媳妇啊?他也不求媳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无所不通,但这个只知道钱钱钱、官官官的女人真的是先父曾经赞不绝口的那个贤惠人吗?不会是他阿玛遇到骗子了吧?家里两个哥哥已经出仕在外,他不就是不爱仕途经济,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他一不坑蒙拐骗,二不抽大烟嫖赌,更何况分家时他分到的资产够他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她到底要怎样才甘心啊?
再加上不知道何时起,她就迷上了大清国的装束,而且怎么华丽怎么来,天天打扮成个结婚蛋糕在家里四处晃荡。犹记得第一次见她这副让人纠结的打扮时,他可是足足愣了半个小时才回过神的!面对她这个诡异的癖好,本来就对她很相敬如冰的陈怀玥此后对她更是敬而远之了,异装癖神马的,伤不起啊!
陈怀玥默默泪流。
陈三夫人见一屋子人没人理财她,直接把她当成了空气一般,重重地哼了一声,又狠狠地瞪向对面的尔勤三人,尔勤三人无辜地回望,摊手表示他们这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陈老夫人右手下方一溜儿坐着尔勤、珍萍和尔霖。今天他们正听着二舅舅的异国之旅切身体会呢,突然听到下人通报说表少爷提前回来了,然后一家子人全拥到陈老夫人起居的正院去了。对于这个自家母亲的前未婚夫,被自家老爹横一杠横刀夺爱的悲情表舅大人,自从知道抢婚事宜□后,三人就十分好奇。前几天得知这位表舅今日归国,如今在措不及防下就要见面,三人颇感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