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勤几人到陈府上时,陈嬷嬷还没离开,两伙人便等着一块儿回来了。陈悦容心头急着孩子们的事儿,便让陈嬷嬷先等着,等尔勤几人回房了,陈嬷嬷才过来回话。
陈悦容摇摇头,把心里刚生出的那些惆怅忧郁甩飞,把注意力转到家里头,关心地问道:
“额娘身子可还好?”
陈嬷嬷笑道:“回格格的话,老夫人一切都安好,吃得下饭走得动步,隔日就出门逛上一圈,或是邀着几个手帕交听个小曲儿、抹个叶子牌,心思机敏、说话利索,说她才四十人家也定是信的!”
陈悦容听陈嬷嬷这般说,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喜道:
“如此便好!我还想着过几年亲自侍奉孝敬额娘呢,本来一直提心吊胆的,就怕额娘有个三长两短,如今瞧着可不是我的福气?掐指算来,我都十几年没见过额娘了!”
陈悦容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陈嬷嬷有些疑惑道:
“格格亲自侍奉老夫人?”
陈悦容恍然自己似乎是说漏了嘴,如今司令府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时。随着东北王张作霖的南征北战势力扩大之时,作为张作霖部下的陆振华,虽然不如张作霖的心腹亲信那般地位水涨船高,但陆振华年轻时敢拼敢打,黑豹子之名威名赫赫,威震东北,又是早起投靠张大帅的军阀,虽不尽得张大帅信任,但好歹有几分香火情!更何况陆振华也没在张大帅眼皮子底下晃来荡去,没参与帅府其中的争权夺利,多年来一直窝在哈尔滨当个土皇帝,天高皇帝远,更何况不是皇帝的张大帅呢?
如同红楼中的荣宁二府,世代功爵、交游广阔,背后形成的势力网更是交织庞大、错综复杂,堪称牵一发而动全身,又兼元春封妃,可谓是把荣宁二府的声望推向了最高峰!彼时又有谁会想到日后贾府只落得个败落抄家的局面呢?或许有人看出来了,但被这煊赫的阵势给迷了眼,选择地遗忘了!
人,就是这么一种总是给自己找借口逃避事实的奇怪生物。不撞南墙不回头,直到事到临头才开始后悔,这便是人!
如今的司令府也是一般局面,谁能想到几年后的劳燕分飞、妻离子散呢?
不过这些都不能和陈嬷嬷说,陈悦容便找了个由头糊弄了过去。陈嬷嬷只当她过于思念家中亲人,久不得见,便劝道:
“老夫人今儿个见着格格命我去看她,很高兴,说她什么都好,叫格格放宽心,只管自个儿好好养身子,等身子好了,什么事都好办,可别再糟蹋自个儿了,把自个儿身子硬生生拖垮了,那才是不孝!又说这些年心宽体胖的,又有三个可爱贴心的外孙儿外孙女时常去看她,陪她说话散步,一点也不寂寞,那些个老姐妹都羡慕她呢!”
陈悦容叹道:“只恨我身不由己!”转而变了话题,直问道,“家里如何?打听到了么?”
陈嬷嬷皱眉,肃容道:
“格格,这个事儿,老实说,并不好!”
陈悦容一听急了,忙催促道:
“究竟怎么了?”
陈嬷嬷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才慢慢开口说道:
“格格也是知道的,三老爷那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出来的人物,而三夫人明能干,可以说是比大多数男子都要厉害的。三老爷从来看不上三夫人汲汲营营,而三夫人素来嫌弃三老爷不知上进。可这世道,终究是男子的天下,三夫人和三老爷拧着来,最后吃亏的不还是她自个儿?”
“何况,三夫人没有生养,到底底气不足,便只能使劲把着家里的管家权,把三老爷的私房钱给管得牢牢的,恨不能三老爷花一个铜板都得和她通报!三老爷如何忍得?三夫人便更不得三老爷的心了!三夫人便一心扑在了收敛钱财上,还隔三差五地把咱们陈家的东西往自个儿娘家扒拉,这下子,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但面上是一直站在她那边的老夫人都对她有意见了!”
“格格当初进司令府,家里给格格置办下的嫁妆基本没怎么动,老太爷和老夫人也没想着把这些重新归入公中,便留在了手里,只当是存个念想。后来老太爷过世,大老爷和二老爷又在外当官,家里便在老夫人的主持下分了家,但因老夫人还在,大老爷、二老爷和三老爷骨亲情又亲厚,便分家不分府!三老爷没个俸禄差银,三夫人便瞄上了老夫人的私房和格格的那部分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