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就在疑惑:刘家到底从哪来的底气,竟敢筹谋谋逆之事;云妃只是侧妃而已,又是哪来的勇气敢与景朝军情司联络?
这块拼图似乎一直是残缺的,有很多事情都解释不通。可如果将靖王放在这拼图的中心,很多事情便说得通了。然而下一刻,靖王轻声道:“岳丈,一旦举事,怕是数州百姓生灵涂炭,此事我不能答应你。”
这下倒是给陈迹弄迷糊了,看靖王这样子,又根本不像是要谋反的意思。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靖安殿中,刘阁老缓缓站起身来:“王爷,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由不得你犹豫了。这皇位你坐也得,不坐也得坐,若你怪罪的话便怪罪我一人,莫要怪罪刘家。”
正当此时,殿外一魁梧将军踏步而来,脚步踏在青石砖上咚咚作响。
只见他来到殿中,对刘阁老抱拳行礼:“老爷,有人在东市发现金猪动向。此人如今深居简出,藏在一清倌人的小苑之中。”
刘阁老挥挥手:“钱将军且带一支虎甲铁骑去,务必将他捉拿回来。”
说罢,他对冯先生说道:“文正,将王爷、世子、郡主请去刘家大宅,明日开宗祠,擂鼓聚众,以阉党项上人头祭旗,大军开拔!”
刘阁老往外走去,密密麻麻的甲士追随在他身后,如黑色的海潮狂澜向外涌去。浓烈的肃杀之又像是燥热的岩浆,连生铁都能融化。
冯先生笑着看向靖王:“王爷,请吧?莫让在下为难。”
靖王神态自若的起身抚平了衣袍上的褶皱,牵着白鲤走出靖安殿。冯先生出来时有意无意朝陈迹看了一眼,眼中藏着深意。
……
……
急躁的马蹄声踏破了安西街的宁静。
陈迹与张拙身披甲胄,策马缀在虎甲铁骑末尾,所有人黑甲遮面,如洪流般奔向洛城东市。
张拙勒紧缰绳向陈迹靠拢过去,压低了声音说道:“事有蹊跷,我怎么觉得这些人……个个都不太对劲。”
陈迹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骑兵,微微侧过目光低声回应:“张大人也觉得?”
张拙伏低了身子:“我觉得靖王有问题。刘家围了洛城迟迟不肯发兵北上,分明是在等他做决定。这些年靖王经营豫州,刘家私铸铁器、豢养私军之事他又怎么可能一概不知?”
陈迹问道:“张大人的意思是靖王也有参与?”
张拙迟疑了一瞬:“问题恰恰出在这里。正所谓兵贵神速,若他真的有反意,早该举旗北上了,何故在此拖延时间?这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啊!”
张拙继续说道:“还有那个冯先生,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内斗?夺了虎甲铁骑的权,对他又有多大的好处?想不明白,完全想不明白!”
陈迹忽然说道:“张大人,待会儿若有变故,你立刻拨马前往陀罗寺搬救兵,先救下我师父再说。”
张拙一怔:“变故?什么变故?”
陈迹说道:“金猪现身的时机太过巧合,这本就是针对钱将军的一个陷阱……他们要帮冯先生除掉绊脚石。”
话音刚落,却听前方突然传来锐利的破风声。
陈迹豁然抬头看去,却见长街两侧的二层罩楼窗户洞开,一支支长矛呼啸而至,将虎甲铁骑一一贯穿!
一时间战马嘶鸣,整齐的铁骑队伍纷乱起来。
陈迹低喝一声:“快走。”
张拙应声拨马转头,钻入小巷之中。
陈迹坐于马上,遥遥看向那一扇扇黑洞洞的窗户,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在龙王屯遭遇冯先生时,对方曾说“可惜靖王身边的高手这些年都被司礼监除掉了”。
对方说的是“司礼监”,而不是“阉党”。
那一刻,陈迹也曾察觉到这句话里用词的不对劲,却没细想到底哪里不对,如今所有线索汇聚一处,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冯先生与天马厮杀之后,双方俱都全身而退。
只因冯先生,一直都是司礼监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