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问孝转头看向陈迹,鄙夷道:“没有贵公子的命,得了贵公子的病。这客栈已是非常不错的了,我们都没嫌弃,你反倒嫌弃起来了?”
陈迹不看他,而是看向王道圣:“先生?”王道圣深深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说道:“那便换一家看看。”
说罢,他转身出门,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只是他们沿着长街走了两里地,直到日暮西沉,也只找到三家客栈。
而且无一例外,三家客栈全部客满,连马厩里都住着人,大多是要去陆浑山庄旁观文会的。
陈问孝抱怨道:“赶紧回喜迎客栈,不然连那里也没住的地方了!陈迹,你要犯病别拉着大家一起行吗,这点苦都吃不了,我看姚太医还是太惯着你了!”
白鲤皱眉:“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刚刚那客栈确实不干净啊。”
就在此时,王道圣突然转身问陈迹:“你刚刚并不是因为脏才要换客栈的吧,且说说原因。”
陈迹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说出自己的顾虑:“方才客栈之中,很多客人身上都带着短刀,形迹可疑。”
陈问孝突然笑出声来:“我看你是没出过远门吧,带刀有何问题?”
靖王也笑了笑:“我当是什么事情……这年头出远门,带着刀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即便没遇上山匪和强盗,也要防着地头蛇盘剥。”
说着,靖王从袖间掏出一柄短刀,陈问宗、陈问孝也从自己布包袱里取出一柄短刀,就连张夏也从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
陈迹:“……”
靖王带刀他是发现了的,却没想到其他人也都带着。
陈迹一时间想不到反驳的话,只好拱手道:“抱歉,是我小题大做了。”
王道圣摇摇头:“无妨,出门在外,小心无大错。这次陆浑山庄文会吸引了太多外乡人,若不住喜迎客栈,咱们今天晚上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陈迹嗯了一声:“那就住喜迎客栈。”
众人回到客栈,掌柜依旧笑脸相迎。
陈迹环顾四周,方才的食客都已不见了踪影。
他向掌柜拱手道:“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掌柜的不要计较。”
掌柜笑眯眯说道:“瞧您说得什么话,开门做生意哪能怕客人挑毛病?您就放心住下吧,咱喜迎客栈干净得很。”
王道圣问道:“掌柜,还有几间客房?”
掌柜指着二楼说道:“只剩下一间天字上房、一间黄字通铺。”
陈问孝拔高了嗓门:“通铺?我等何时住过通铺?!掌柜,你看我等像住通铺的人吗?我们这里,可是有……”
他刚要说堂堂靖王也在其中,却被陈问宗及时拦下,客气问道:“掌柜,我记得第一次进门时,您还说客房很多呢。”
掌柜为难道:“若是您方才直接住下,那时还有天字三间,可就您出去这一会儿,又有行商来落脚了。”
陈问孝皱眉:“我去找他们,既然是要去洛城做生意的,想必会给我们几分面子。”
然而王道圣却淡淡的抬手止住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通铺便通铺吧,有个睡觉的地方即可。白鲤与张夏去住天字房,我们去通铺。”
这年头的客栈都像是个大杂院,前楼是住店的地方,后院则建着拴马桩、饮马池,堆着不知道多少行商的货物。
客栈里也很少有单间,多是为行商、马队准备的通铺,一个屋子要住一二十人。客栈惯用“天、地、玄、黄”来为客房取名,天字便是最好的房间,黄字则都是最乱的通铺。
陈迹看向掌柜:“掌柜,真的没法再匀出一个天字房了吗?”
掌柜摇头:“客官,真的匀不出来。”
陈迹心中一沉。
整个伊川县城的客栈都注满了人,唯有喜迎客栈还有房间,这多半是在等人。
那么,如果他们就是最后一批客人,便意味着,对方等的就是他们。
可是,靖王与王道圣为何会看不出来?
……
……
掌柜领着众人上楼,来到黄字通铺门前,轻轻推开客房门。
屋内黑咕隆咚的,足以睡下二十多人的大通铺上,已有好几位客人蒙着被子睡下,房间里呼噜声此起彼伏,脚臭味铺面而来。
陈迹轻声道:“抱歉先生,是我耽误了时间,害你们只能住这种地方……”
话还没说完,却见王道圣与靖王竟然都跟没事人似的走了进去。
王道圣笑着回答道:“领兵在外时,最大的愿望便是有床褥子、有床被子就可以了,那些兵汉的味道,可比这里难闻无数倍,无妨的。”
靖王也哈哈一笑:“我也是带过兵的,不比王先生差。”
夜深人静。
陈迹躺在通铺上和衣而眠,连被子都没有盖在身上,他闭着眼睛却不愿入睡,只默默听着呼噜声此起彼伏。
窗外有打更人经过,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时,房间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有人正在起身。
陈迹微微睁开眼睛,却见靖王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去。
门外有人轻声道:“您这边请,大人已经在后院等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