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迹抄起木勺,干脆利落的将一勺又一勺米粥舀给灾民,那一缕黄色火苗越来越明显,仿佛一条金龙在红色的火里游弋着。待到白鲤郡主这边的大锅施完,他又跑去世子那里帮忙。
世子揉了揉自己胳膊,当即竖起大拇指:“江湖儿女,仗义!”
待到世子锅里的粥也施完,陈迹慢悠悠来到陈问孝身旁。
陈问孝等这一刻许久,见他过来,立马将木勺子递出去。
陈迹挑挑眉毛:“给我勺子做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陈问孝疑惑:“你不是来帮忙的吗?”
陈迹摇摇头:“不是,我就看看。”
陈问孝:“?”
陈迹站在一旁,陈问孝每施出一勺粥,灾民忙不迭的道谢,他便抢先笑着回一句“不必客气”。
说得多了,陈问孝忍不住质问道:“我在这里施粥,你装什么好人?”
可陈迹却不理陈问孝。
他已确定,即便他没有施粥,但只要灾民从内心里认可这善举有他一份,炉火就会蜕变一分。
不过蜕变还有一个条件,便是受恩惠之人必须知道他的身份才可以。
陈迹深深吸了口气,山君门径的本质,远要比想象中更深邃。
只是,蜕变的炉火到底有什么作用?
此事,恐怕得问轩辕。
……
……
正思索间,张拙领着官差过来,乐呵呵道:“辛苦诸位了,我等已将灾民登记造册,接下来施粥便由我们来吧。”
王道圣将勺子递到官差手中,耐心叮嘱道:“万万不可让逼良为娼、易子而食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拙笑着应道:“且放心吧。”
说罢,他似有感慨:“若我也能放下身上的事情,随你们一同前去就好了。年少时听人辩经如醍醐灌顶,若听说哪里有辩经,便是不吃不喝也赶过去旁听……如今却抽不得身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还是你如今做的事更重要些,”王道圣朝弟子们招招手:“走吧。”
陈迹意犹未尽,却没更好的理由留下,只能恋恋不舍的离去。
经过陈问宗时,对方竟忽然向他拱手作揖:“三弟,今日施粥时见你不辞辛苦,待灾民春风和煦,这才发觉以往对你误会良多。接下来的日子,你我兄弟三人同在王先生门下,要多多相互扶持,若有看不明白的经义,都可来问我。虽然你错过了这次科举,但三年之后便是你崭露头角之时。”
陈迹奇怪的看他一眼,敷衍一声:“行。”
这一次,所有人步行跟在牛车后面,连陈问宗、陈问孝都没有坐上牛车。牛车上,只剩下靖王压低了帽檐,孤零零的背对众人赶着牛车。
走出数百步,白鲤忽然眼睛亮闪闪道:“既然咱们要走路前往陆浑山庄,不如就让牛车与车夫回洛城吧?不必与我们同行了。”
却见靖王挥鞭的动作顿时一僵,继而狠狠抽在牛车上,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白鲤继续对王先生说道:“先生,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未等她把话说完,靖王也不抽牛了,起身跳下牛车,抡着鞭子便朝白鲤挥去。
白鲤赶忙躲在陈迹与世子身后,拉着两人的胳膊,从缝隙里露出半张小脸来:“车夫打人了!”
靖王咬牙道:“你这小袄漏风啊!”
世子看清帽檐下的面容,惊呼一声:“爹?!”
靖王听到世子的呼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撵着对方满地跑:“就你及冠了是吧,我管不了你是吧!”
世子怒道:“白鲤害我!”
陈迹与张夏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夏看向陈迹:“靖王、世子、郡主平日里就这么相处的吗?”
陈迹迟疑:“世子与郡主也不是每天都作妖。”
王道圣苦笑着拦住靖王:“您也真是的,竟连我也瞒着。若要遇到歹人,叫我如何向王府、向朝廷交代?”
靖王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感慨道:“终究是年纪大了啊,揍不动自己儿子了。”
白鲤小心翼翼凑上前来:“爹,我是真不愿你独自微服出巡。昨日你染上风寒昏厥不醒,姚太医赶忙进王府守了你三个时辰。如今出门在外,若是再有个什么事,姚太医却不在身边怎么办?”
靖王抬手止住:“你看爹现在不是没事吗,昨天我只是在午睡而已,是你母亲小题大做了。”
白鲤狐疑的打量着他,此时此刻的靖王确实面色红润,一点不像刚刚生过一场大病的模样。
她求助似的看向陈迹,陈迹却一言不发。
他在想一个问题,若靖王真的只是午睡,自己师父怎么可能待在王府三个时辰都不出来?所以,靖王生病必然是真的。
可靖王既然生病了,为何还要坚持微服出巡?
除非对方有必须出来的理由。
王道圣思索片刻说道:“都上车吧,既然已经出来了便没有中途折返的道理,尔等切勿向外人提及王爷的身份,当他是车夫即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