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凝声说道:“原来你在这里,找了你一整夜!”
陈迹愕然,这声音格外熟悉。
……
……
通济街尽头,正有数十骑战马奔腾而来,金猪骑于马上面色沉静。
他方才在数里外的红衣巷,刚准备带领手下撤退,便听到熟悉的爆炸声再次响起。
金猪怎么也没想到,这掌握着火器的景朝贼子竟然没有逃,反而又流窜到洛城其他地方犯下大案。
只是这爆炸的声音有些奇怪,似是从商贾聚集之处传来的,金猪思考许久也想不到景朝贼子能在这里做什么。但一炸之仇,不可不报。
金猪一马当先驰入通济街,他远远便看到烟尘飞起之处:“来人,将通济街周围全部封锁起来。今晚开始只许进不许出,将这里每一寸都翻起来,一条蚯蚓都不要放出去!”
然而话音刚落,黑夜里却见一只乌鸦忽的落下。
乌鸦起落间宛如一股黑风,众人甚至看不清它的具体模样,迅疾至极。
乌鸦并不与人缠斗,只是一次次去啄战马眼睛,将一匹匹战马惊得高高扬起,撒着蹄子想要摆脱乌鸦,连带着将密谍也给甩在了地上。
却见金猪从马背上腾空而起,一脚踏于马鞍,纵身扑向空中的乌鸦。
战马因承受不住这反冲的力量跪在了地上,而他肥壮的身影与乌鸦交错而过……没抓住!
金猪顿时一惊,这乌鸦速度似乎比他还快:“这是什么东西,怎有如此厉害的乌鸦……行官?!”
“用弩!把它射下来!”
密谍纷纷从腰后掏出手弩朝夜空射去,可乌鸦却辗转腾挪间发出嘎嘎声响,一边轻松躲避弩箭,一边讥笑着他们。
金猪确定这必然是某种行官门径,可他回忆自己所知的所有行官门径,竟对此种行官门径一无所知,对方好像从未在历史中出现过似的。
怎么会?
司礼监乃是掌管皇家内廷情报之处,天下只要出现过的行官一定会被记录在册,哪怕是民间传说也会被记录在案。
什么样的行官门径,竟然藏得如此之深,连司礼监案牍库里都没有一个字记载?
“弃马!”金猪低喝一声,带头向烟尘四起的元府狂奔而去。
乌鸦急了,它拼了命的落下啄击密谍,可后面赶来的密谍越来越多,弩箭几乎在空中交织成了一张网。
只要它落得稍稍低些,便有可能被数箭刺穿!
乌鸦被逼得飞上夜空。
仅十余个呼吸的功夫,金猪已来到那座发生爆炸的府邸门前,他纵身一跃跨过高高的门庭落入院中,可此时的府邸里,只剩下一座坍塌的房屋、一具被扒光衣袍的尸体。
他再一抬头,乌鸦也不知道飞去了何处。
“追,杀人者跑不远!”
……
……
数百米外,陈迹被扛在一人肩上,后方还跟着一人。
他在颠簸中看着身后跟随之人,艰难开口:“彪子哥?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吴宏彪咧嘴笑道:“本来是打算走的,但司曹觉得你不走可能是想单独做点什么,于是带着我留下来了。我们先前听见红衣巷的动静便偷偷潜伏过去,只是没敢靠近,后来你从房顶逃走,我们便远远缀着。当时没认出你,还以为是什么法外狂徒。”
下一刻,却听扛着陈迹的车夫司曹冷声道:“先别急着聊天,小心气息乱了被人追上。”
说罢,他扛着陈迹左拐右拐,足足拐了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暗巷,这里拴着一架牛车。
司曹将陈迹扔在车板上,自己则坐在前面挥鞭,驱赶着牛车往南赶去。
陈迹坐起身来:“我们去哪?”
车夫司曹平静说道:“先南下去扬州避风头,等密谍司解除了封锁再北上回景朝,宁朝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我们要回去找你舅舅。”
陈迹怔然,他回头看向正在倒退的楼阁与青石板路,自己终究还是要离开宁朝了吗?
他低声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别的办法,你今晚伤了金猪,又杀了良和庸,往后军情司与密谍司都容不下你。”
“良和庸?”
“便是你刚刚所杀的元掌柜。”司曹癸冷声道:“他也曾是你舅舅的人,只是为了向陆观雾交投名状,背叛了你舅舅。背信弃义之小人,人人得而诛之,就算你今天不杀他,我也会想办法杀了他再走。”
陈迹靠在车斗沉默许久:“你为何对我舅舅如此忠诚?”
司曹癸拉紧手里缰绳:“这与你无关。”
陈迹回忆起自己与元掌柜的厮杀,疑惑道:“他修的什么门径,为何铜皮铁骨连刀都刺不穿?”
“他在来宁朝前,被你舅舅安排潜伏于我景朝盛京城里的苦觉寺,修得是金钟门径。此门径没有取巧办法,需在佛前十年如一日的撞钟,一天不落,门径自成铜皮铁骨。不过他只撞了十年,自然身上还有许多破绽,苦觉寺曾有一位老和尚撞了六十年,一身铜皮铁骨再无破绽。”
陈迹疲惫的靠在车斗里:“长见识了,原来撞钟就能修行。”
他回忆起世子身边的小和尚好像也是,只需要一遍又一遍诵念地藏王菩萨本愿经便是修行。
这样一来,佛家、道家岂不是掌握着非常多的修行门径?难怪佛门通宝敢抢了钱庄的生意……
来到宁朝这些时日,陈迹没在街面上见过一家钱庄,想必佛门通宝是一家独大的。
陈迹又问道:“我们军情司到底有几位司曹?”
车夫司曹沉默片刻,似是觉得彼此为自己人,便没有继续隐藏:“以前是三位,如今是十位,取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为代号。”
“你是什么?”
“我是‘癸’,元掌柜是‘辛’。”
宁朝十二生肖,对应景朝十位‘天干’。
陈迹问道:“为何宁朝没我等容身之地了?”
司曹癸平静道:“原本军情司上下都是你舅舅提拔起来的,如今陆观雾迁升军略使,掌管我景朝所有军略情报,便将他旧部带了进来,打算慢慢肃清你舅舅的旧部。原本司主也是你舅舅的旧部,可我已经半个月都联系不到他了,恐怕已遭毒手。一旦新的司主上任,必然会再来一次清洗。”
陈迹忽然问道:“等等,如果我舅舅的旧部已经全都被除掉,那军情司里除了你、元掌柜、彪子哥,还有谁知道我的景朝谍探身份?”
司曹癸沉思片刻回答道:“司主也知道。”
陈迹深吸一口气:“但司主也被陆观雾除掉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军情司里除了你与彪子哥,再也没人知道我的身份?”
司曹癸思考再三:“是的。”
陈迹起身拉住司曹癸手里的缰绳,将牛车勒停,坚决笃定道:“你们去扬州吧,我回太平医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