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丛郁将信将疑,抬起头后,周殷宇利落将毛巾盖在她额头上,毛巾冰得她龇牙咧嘴的,倒流进口腔的鼻血让她难受至极,她就这样仰着头忍了几秒,然后再受不住一样,“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
周殷宇往后跳了一下,血没沾到他身上,但季丛郁的鼻血没止住,她依旧哭得哇哇响,嘴里说着要找妈妈。
“我去找,我给阿姨打电话。”他安慰她,但季丛郁家里没座机,他只能回自己家打。
周殷宇又往她手里塞纸,说着就要跑去打电话,岂料他刚走一步,季丛郁拉住他的手,说你不准走!
周殷宇说:“你跟我一起去?”
季丛郁说:“我不走!我越走它流得越多!”
小朋友以为流血就代表着死亡,季丛郁不愿意一个人承受死亡,也不想因为在这时活动而过早死亡。
最后没办法了,周殷宇说:“我背你去行吗?”
季丛郁一愣,最后爬上了他的背。
而周殷宇平时看起来比她小了不少,却还是能够将她背起来的,她趴在他身上,说:“你跑得快一点啊。”
周殷宇说好,驮着她开始狂奔。
季丛郁在他背上一颠一颠的,因为过大的动作幅度,鼻子里的那团纸在颠簸中滑落,然后鼻血顺着她的皮肤,滴到了周殷宇的脖颈上。她能感觉到他奔跑的动作一顿,她哭得更难过了。鼻涕和血混在一起,滴在男孩的后脖颈上,季丛郁着急去抹,却弄得越来越糟糕。
周殷宇不是很在意,他说:“没事别哭,很快就到了,我给你妈妈打电话。 ”
在周殷宇背上的季丛郁第一次觉得她家到他家的这段路这般长,它长到可怕,长到她会死在这条路上。
她睁大眼睛看前方。她想,这是她死亡前的最后一段路。而周殷宇是她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她死前做过最坏的事是用鼻血帮周殷宇的脖子淋浴了。浓稠的腥臭的血滴在周殷宇的脖颈上,她的泪将它稀释,她在他背上说:对不起啊,对不起。
——她想要上天堂,她死前和周殷宇道歉了,希望老天爷能让她上天堂。
然后,她脑中这场为自己编排的死亡大戏被买菜回来的保姆阿姨叫停——她在回来路上远远就看到周殷宇正背着季丛郁狂奔,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气喘吁吁跑过来,将两人拦下来后,惊讶发现两个孩子狼狈不堪。
季丛郁浑身是血,脸上也被血糊成可怕一片,而周殷宇脖颈上十分泥泞,像是后脑勺出血了。
问清楚经过之后,保姆阿姨笑着将季丛郁从周殷宇背上拉下来,她把菜交给周殷宇,然后抱着季丛郁往家里走。边走边告诉她,流鼻血是不会死的,只要摁住鼻子一会儿,血就会止下来了。
季丛郁听话地摁住。然后,她以为自己正在流逝的生命真的静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