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无奈:“三哥,中秋佳节,咱们聚到一起,怎么能拦着他们小兄弟玩儿?”
胤祉靠回椅子里,长长地出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三叔不通情理,可弘皙真的不如用这时间琢磨下怎么讨好汗阿玛!这些都是表面功夫,要是太子成了皇上,不用弘皙来找,他们就会巴巴得把儿子送到他身边,本末倒置啊!除了让汗阿玛觉得弘皙想笼络堂兄弟,还能怎么样?真是随了太子,太子也可待见把人围拢到身边,没用!
弘皙挺有哥哥样子,照顾弘晫人小,步子放得挺慢,几个人说笑着,虎宝目光扫到一个洋人,惊奇道:“他们也能来参加宴会吗?”
弘皙随意地瞥了一眼:“这是一个自称罗马教皇的人派来的使者,咱们大清天朝上国,略给他们几分薄面而已。”
弘晟诧异道:“还有教皇?干什么的啊?他派人做什么?”
弘皙虽然挺不悦弘晟上次折他的面子,但还是回答了:“就是天主教会的领袖,他派使者过来宣布他的法令,说是不允许教徒祭拜祖宗和孔圣人,无稽之谈罢了,汗玛法没搭理他们,想着过些日子就打发走。”
弘晋笑道:“番夷之地的人没见识,祭天祭祖那是天经地义,这个领头的人说起话来特可笑。”
弘晫好奇了:“他怎么说的话?咱们过去问问好吗?弘皙哥哥。”
弘皙瞪了弘晋一眼,这几个弟弟都是叔叔们的长子,他带出来是要负责的,与这仨西洋人说话做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弘晋摸摸鼻子,他哪里知道他们会感兴趣,眨眨眼:“哥,这咱们的地盘儿,让洋人给咱们逗个闷子怎么了?他们都敢指使我们不去祭祖!”
弘皙看着就连弘昇也跃跃欲试,无奈地领着他们到了三个洋人面前。
仨人中领头的叫多罗,他的汉语虽然生涩但是也勉强能让人听懂,对于弘皙等人的身份也大致明白,很是兴奋地向他们问好,弘皙淡淡道:“你们要在这儿待多久?”
多罗严肃道:“我必须完成教皇交给我的使命,教徒只能信仰天主教,必须遵从教皇的命令,必须虔诚!”
弘皙勾唇,没有搭话的意思,汗玛法见这人时他就在一边,根本就说不通。
弘皙不吭声,其他几个小家伙只是好奇地打量他们的长相,多罗神色缓了缓,耐心地介绍起了教廷与教皇,胤俄到的时候就看到侄子们都围在洋人身边。
胤俄抬步过去,看向弘皙:“汗阿玛应该快到了,回去坐着吧。”
弘皙早就想走了,闻言连忙拉着弘晫离开,胤俄转过头看了眼多罗,多罗扯了个灿烂的笑容,胤俄直接进殿去了,九哥待见西洋,他又不喜欢。
康熙今儿不仅宴请了宗亲和皇亲国戚,还叫了些大臣到场,都是朝堂上的得意人,其中,李光地最受康熙青睐,不久前,他成为了文渊阁大学士,如今被康熙唤到身边,君臣二人低声笑语,让人看了眼红。
胤祉就很不屑:“一个卖友小人,却是心安理得。”
胤禛嘴角微弯,三哥与陈梦雷很是投缘,陈梦雷这几年苦心孤诣地编书,但是汗阿玛却没有起用他的意思。三哥愤懑不平正常啊,要不然陈梦雷不就白陪他读书了?
月上眉梢,宴会散场,胤禛和泰芬珠带着虎宝回了正院。
胤禛心情不错,他在马车上已经知道两个女儿落落大方,不愧是他的姑娘。
泰芬珠去看了看小儿子,回来就催促坐在软榻上的虎宝去洗漱,胤禛连忙道:“等等,我还没问呢,弘皙带你们去哪儿了?”
虎宝如实告诉他,胤禛挑眉:“这么说来,那几个使者不想善罢甘休?”
虎宝敷衍地点下头,胤禛轻笑:“你盯着茶杯干嘛?在琢磨什么呢?”
虎宝叹了口气,皱起眉:“人家能来我们这儿,十四叔想去西洋却不成,我替大清发愁。”
胤禛无奈地点虎宝的脑门:“你就不能想点儿正事儿?就这几个使者都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儿,你以为这是好事儿吗?你十四叔就是闲着无聊瞎琢磨,你还真替他想,你大概不知道他们的国家和我们比起来就是指甲盖大,他们挤破头想来大清见世面,我们根本不必去那番夷之地,隔着千山万水能图他们什么呢?”
虎宝犹豫着点头,但是立马又说:“他们没有臣服于我们啊!”
胤禛笑叹:“他们有进贡啊!这难道不算臣服吗?”
虎宝摇头:“不算。”
胤禛纳闷地看着他:“那你认为怎么样才算?”
虎宝斩钉截铁:“得让他们国家的世子来大清受封,就像朝鲜王朝一样,王位继承由汗玛法说了算。”
泰芬珠瞧了瞧儿子认真的小脸,挺会举一反三的。
胤禛皱了皱脸,无奈地解释:“他们离我们很远,咱们的兵马过不去,人家凭什么在这种大事上听我们的?”
虎宝更不解:“元太祖就能去那里,为什么我们过不去?”
胤禛一时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明白,思考片刻回道:“元太祖是到过很远的地方,但是太过于广阔的领土无法治理,最后他打下的土地是被子孙分割了的,也就是说即便再重复一遍他的壮举,那些地方也不可能真的并入咱们大清。”
虎宝眼睛突然亮了,跪坐到胤禛身边:“阿玛,这样宗室不就可以自己选个地方待着吗?齐齐哈尔远,元太祖去得地方更远!”
胤禛被哽了一下,肃然道:“这些事情很复杂,你去洗漱睡觉吧!”
虎宝不服气,可是又看见额娘在后面冲自己使眼色,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吧。”
等到虎宝离开,胤禛扭头看泰芬珠:“他这想法太活跃了吧?”
泰芬珠起身坐到胤禛对面,嗔笑道:“您这是高兴虎宝聪慧,不想当着他面儿来夸?”
胤禛眨眨眼:“我说得不是聪明,就是,他不太应该琢磨这些啊?”
泰芬珠想了想,不解道:“他确实在听师傅讲历史,就是从元明讲起的,知道这事儿不奇怪吧?”
胤禛坐正身子想说什么,又泄了气,无奈道:“除了咱们这种人可以随意讨论明朝,一般士子是不敢在言语里涉及前朝的,虎宝琢磨的很多问题都特别敏感,就比如刚才那个为什么不能打到西边儿去?能是因为什么?噶尔丹虽死,但是准噶尔却依然蠢蠢欲动,八旗的战斗力从前些年就很不怎样了,三藩战场上绿营就已经出力很大了。”
胤禛抿抿唇,接着说:“更别提钱粮的事儿,有些地方的税收不上来,还有些是因为要拉拢当地的士绅,免了几年的税。国库里的银子得用来维持官府运转,也得备着赈济灾害。能拿什么打?这个问题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就怕他们嚼舌根子,让汗阿玛觉得是在借古讽今。”
泰芬珠担心道:“那就得多教导虎宝了。”虽然也听说有罗马的使者抵京,但是泰芬珠根本没与虎宝提,使者才刚见了康熙一面,也就是上层的勋贵知道,如今虎宝就是读书最要紧,用不着什么都与他说。
胤禛不吭声,他也不是很想让虎宝变得规规矩矩,真要是让虎宝将什么圣主垂拱而治信以为真,那不又是个老八吗?早些年八旗还圈地呢,还是汗阿玛亲政之后才慢慢整治得差不多,圈地对宗室和勋贵多好啊,倚仗权势随意把地划成自己的,还不用给国库交税,就是对皇帝和江山不好而已。
胤禛有那个念头,他自然不可能答应让虎宝变成个书呆子,把史书当成故事听不行,就得以古鉴今。最起码勋贵吹捧他们自己血脉高贵,虎宝不能也这么认为,他应该嗤之以鼻。明明都是跟着世祖才从关外跑到了这富庶的中原,他们得乖乖地匍匐在皇家面前!